璧雪丨缘怨（一）(3)

女子看着璧，似乎感同身受，寒凉而森然的眸子瞬间变得柔和起来，盈盈含泪。
璧伸出手，似乎想要拭去女子眸中的泪水。然而他的手还未触及，那女子已经变了脸色，眸光如同浸了毒一般，看得人寒意袭身！
“哈哈哈…”放肆的笑声随风渐渐飘远，而眼前妖异美丽的女子的身影，已化作一摊血水，落于地，蔓延，透明，在璧的面前化作一方水幕。
那镜中的景象，是璧做了多少次梦而求不得的。
破旧的茅屋一派喜气，挂着手剪的窗花——鸳鸯交颈，龙凤纠缠。还有大红色的双喜，让人一看便知，这是一对新人的好日子。
俊美的璧在一群少年的起哄声中，握着红绸的一端，牵着同样穿着喜衣的雪儿向喜房中走去。
璧此时的脸上，露出了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璧走上前，似乎是想要触一触他的雪儿。但当他的手触及水幕，预想中的温热触感并没有如愿传来，传来的却是…刺骨的寒凉！
璧看着自己的手，那鲜红的颜色，一如她满身摇曳的衣裳——触目所及，分明是满手尚未干涸的鲜血。
璧脸色瞬间苍白，一个曾经征战多年武将，看着自己手上的血色，竟满脸惊恐，不知所措。
那水幕之中的情景，也因为他的触碰，由方才的喜气祥和，变得阴云滚滚，煞气密布。
小茅屋不见了，一片布满瘴气的林子慢慢映入眼帘。
璧眸中惊痛，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仿佛那场景，是他一生都不愿再回顾的修罗地狱。
他慌忙转过头去，不愿去看，不忍去看。
但，有些事，不会他不愿意，就会如愿停止的。——就如，不是所有的一切，不是他后悔了，就能够从头来过！
即便如今，他大权在握，叱咤生死，也再无能为力。
时间在推移，故事在重演——
“大家别怕，少爷一定会来找我们的！”雪儿的声音穿透了水幕，刺入璧的耳中。
“会吗？”另外一个苍老的弱弱的声音不安地问道，她似是极其害怕。
“一定会的，少爷说过的，这里是最安全的，他会带着你们的丈夫和儿子，来接我们回家的。”
璧听着那雪儿的声音，在这慌乱的时刻，却如此坚定，让许多惶惶之心有了暂时的安定。
只是，他的坚定，来源于哪里呢？一个满心权势野心抱负的男人吗？
璧看着水幕中的景象，将曾经的自己打入地狱。
心狠手辣的权倾朝野的丞相璧跌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一张俊脸涕泗横流，一双泪眸满是痛悔。
躲在雾林中的女人和孩子们，听到了厚重的脚步声传来，越来越近。
她们眼中本已黯淡的光芒重新亮了起来，仿佛漂泊在外惶惶不可终日的游子看到了亲人的迎接一般，跃跃欲试。
璧看到这一幕，脸色却更加苍白。他的唇瓣一开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只是看那唇形，仿佛在说：“快跑！快跑！”
终究是徒劳罢了！
璧低下头，任由眼泪涌入唇角，任由心痛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