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1)(2)
曾祖父回味着他的辛酸,倾听着传奇的诉说,使我今天能够写下这粗糙的故事。
麝香暗红色晕沉的味道丝带般环绕而过剧场,猩红色的幕布褶皱着波涛样地缓缓打开,悬挂的很高的聚光灯光柱里,灰尘粉粒活跃地跳动,类似雪花纷飞。你坐在靠前中间的位置,表情呆痴如同山坡上咀嚼的羊。历史虚虚幻幻地演绎,故事真真假假地流传,于是你的眼睛油腻明亮,晃动着期待,荡漾着神采。随着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荒诞无稽的剧情拉开了序幕。
将军。威震八方的护国将军曾在此安营扎寨。将军征战四方,开疆拓土,安天下定江山,但其暴戾恣睢,杀气腾腾,平常人五尺开外,便觉得杀气如同凌厉锋锐的刀迎面袭来,逼得人两股战栗,牙关颤响。将军劳苦功高,自然是有享不尽的山野珍馐,海鲜佳肴。然而将军最喜欢的,却是食用不满二三岁的孩童,官兵们投其所好,纷纷偷盗乡里的孩童献与他讨赏,一时间丢失的孩童多达数百名,以致乡间孩童闻其名夜不敢啼。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午夜时分啼哭不止的孩子,远处黑色断崖边哀嚎的野狼。泛着水银光辉的一轮明月,在夜风的轻抚下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孩子于梦寐中惊醒,身旁是推揉不醒的母亲。孩子绝望地哭喊,母亲哼出含糊的梦呓。窗外树枝间伫立着的猫头鹰目光幽幽如同鬼火,它略带疑问地偏了偏脑袋,随即鬼魅般地隐没在夜空。枝桠摇动,修长的手臂,抓挠的利爪。沉重的不安拍打了一下孩子的肩膀,孩子回头,银白的月光中窗棂的木质纹理好似鱼肉,一颗黑色的钉子弯弯曲曲地陷落进去,放弃了挣扎的徒劳。突然间,一个佝偻的身影脚步缓缓出现在窗外,朽烂的盔甲,锈蚀的钢刀,拖地的长髯,鸡爪样的枯手,挎一只破烂的藤篮。这也许是将军的不安分的亡魂。这景象,在孩子心里深深烙了一个印。
门闩咔哒,门枢吱扭。进门的时候,一根玻璃纤维般的蜘蛛丝黏黏地粘在了我额头上。也许在某个阴暗的角落,一只肚皮肿胀的蜘蛛正身体蜷缩翻躺在地。一只老鼠灵活地窜来窜去,嗅了嗅蜘蛛尸体,陌生的脚步声踢踢踏踏另它惊恐,它直起身,胸脯快速地起伏两下,随即消失不见了。大胖墩一样的麦缸滑稽憨厚地依墙排着队伍,身上隐隐透出麦粒香甜的气味。给我们开门的奶奶此刻已坐回到椅子上,她拍了拍腿,示意我过去。奶奶鬓发斑白,满脸皱纹透着笑。我身子倾斜,一只胳膊肘压着她穿着青灰色裤子的腿。我打了个喷嚏,鼻涕蠕蠕地滑进了嘴里,咸咸的。这景象,好似一张泛黄的旧照片。奶奶仔细打量着父亲,眼神中流动的光泽随着父亲的脚步移动忽明忽暗。分明是熟悉到骨髓的亲切,模样却增添了陌生的棱角。奶奶哼出打颤的叹息,声调好似古老戏曲的吟唱。我抬起头看她,她把声调转成了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