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羊(2)

我也会害怕分别，就像所有正常人一样。我离开梅溪湖的时候其实没有多难过，因为身边有父母，有一大堆赶着处理的破事儿，还有你。但当我离开成都去学校的时候，有一瞬间我突然体会到什么叫揪心地难受。可能是我们站在大厅你陪我托运行李的时候，也可能是过安检排队看着你站在那里越来越远的时候，也可能是坐上飞机看着机场逐渐变小的时候，因为我知道你一定还没走，你还站在那里翘首以待我的这班。我感受到了无奈，感受到了什么叫身不由己。
车站是一个浪漫而神奇的地方，它像一张塔罗牌，正面书写历史，背面预测未来。我曾无数次站在这张塔罗牌的中间，以为往前一步迈向的是我背得滚瓜烂熟的过往。而从那次我发现，原来不管我们往哪里去，都是走向一个未知的将来。
几乎从那时起我就决定开始改变。
曾经的我对自己非常满意，我似乎在沿着自己理想的方向不停前进。我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可能算比较优秀的资源和交际圈，有优益的学习成绩，也有一个不错的家庭背景和会令不少人羡慕的天赋。
没错，我是骄傲的。在我的眼里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我自己，我的选择一定是最好最适合我的。然而，我却忽略了一点，在未来的路上，结局永远不能给我们看到。成功只是一扇横在路上的门，当我们推开之后路还是路，不会因为我们的成功而发生什么本质上的变化。我想起当时我高中毕业拿着伯克利offer跟班主任告别的时候，他送了我一句话:“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我信了这句话，牢记在心中俸为信条，这些时日来我也过得很好，一切似乎都在掌握之中。
直到认识了你。
我以为优秀的小羊一定会跟我一样规规矩矩地完成他的学业，然后考入一个名声赫赫的学校的研究生，然后想你之前说的那样“在古典上有所建树”，就像你温温吞吞，安安静静的性格一样。你真的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对你说的话发挥了作用，我又希望又不希望。我希望是我给了你改变方向的理由，希望你在意我看向你的眼神，会比别人看你的眼神更让你感到触动；又不希望因为我让你改变你的骄傲。我们学音乐的人呐，都是会骄傲的，这不仅是我们对音乐近乎偏执的追求，更是我们初心不改的烙印。所以我害怕，我怕我的小羊会失去这样的烙印，变成一个我都不认识的羊，一个会在乎别人看法的羊。
不过后来我发现，原来是我错了。羊还是羊，在我迫不及待掐着点打开视频还是温温和和地冲我笑，问我在做什么，嫌弃我没有抹粉底的皮肤，关心我有没有熬夜。我甚至有一瞬间感到万分羞愧——在我们两人之中，似乎我才是那个更在乎他人视线的人。
我开始思考什么才是我真正应该拥有的骄傲。或许不该是一旦被关在笼子里就断水绝食以命相抵，而是站在刀尖上即使带着镣铐也要跳舞。泰戈尔说，世界以痛吻我，要我回报以歌。于是当我看到对着生活唱歌的人都会以为他们被生活折了翅膀，我忽略了唱歌的方式有很多种，忽略了主动献歌的人即使姿态很低，但精神依然高傲。高杨你知道吗，你在我心中就是这样一位歌者，你比我勇敢，比我高傲，比我更相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