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布袋戏】自由(却月)
缥缈月十二岁时第一次听人说道最是文人不自由。感慨身不由己的诗在她心里激起鲜艳的绮念,像罂粟花开放,妖娆而诱惑。那年她等在巷口,逼着鹤白丁和却尘思一起听她讲执简书史的古事,有司的执着杂糅文人的叹息,无端生就虽九死其犹未悔的气概。鹤白丁还是跑了,他急着去操场上踢球。却尘思和他有约,但还是耐心听缥缈月把话一一讲完。他已经比她高出半截,侧脸低头十分认真地看着她,夕阳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金色光芒中推着自行车的人像是十九世纪的油画。
十五岁时她的文字令隐春秋勃然大怒。他撕了她的作文本,用严厉刻薄的话打击她。缥缈月不去捡地上的碎片,装作驯顺地低着头实则倔强地一遍遍打磨心里的念头,隐春秋教给她她深爱不放的念头。隐春秋骂她不是求生是求死,缥缈月心道求死又有什么不对。死有重于泰山、死而后已、既非身死国灭为天下笑,身膏斧钺取笑当时难道又有什么不对。隐春秋记上了她的不顺服,时不时翻出来戳她。缥缈月一声不吭,帐清楚记在心里。
十八岁时她彻底和隐春秋分道扬镳,借了学费走上他始终在走却从不许她走的学术道路。鹤白丁辍了学手头丰富,却尘思家境宽裕偷偷将一大半生活费给她。她和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各奔东西,大学两个室友都和她关系不好,满腔郁闷只有发泄在学习上。九年来她给隐春秋打过无数次电话,他一次都不肯接,于是她一步也没有踏回过家门。
二十七岁她带着终身教授的聘书衣锦还乡。当年相看两厌的室友已经成为亲密的姐妹,毕业后各自闯得风生水起。鹤白丁墓前的青草已经有半人高,他为着保护“道上的朋友”稀里糊涂死在犯罪中。却尘思已经离开了他们长大的城市,他毕业后就遵照父母的意愿进入家族企业从底层做起。隐春秋没有将她拒之门外,因为他早已没有开门锁门的力气。他住在医院的加护病房,隔着玻璃瞪视他姗姗来迟的女儿,目光和从前一样倔强严厉,代替他说出因重病开不了口的话。缥缈月查他的病历本,发现和早逝的母亲是同一种病。枕边人早已阴阳两隔,不能同生共死又何异同生共死。
二十八岁她嫁给了这些年在隐春秋床前代她尽孝的师兄。聘书早因为她失约作废,她将十年奋斗的酸辛荣华一笔带过,守着老父亲走完了最后的时光,连丈夫都不甚清楚她求学往事。隐春秋看着结婚证结婚照结婚视频终于放心咽下最后一口气。缥缈月一点不爱禄名封,但无论他是为了缥缈月还是为了隐春秋放弃未来照顾老师的那一刻起缥缈月爱不爱他就不重要了。她不愿欠人恩情,何况此时他已经没有更美好的未来。
三十六岁她再次失去亲人。禄名封突发心脏病当场去世,送到医院抢救时身体已经冷了。缥缈月冲出课堂赶过去,惊讶地发现站在对面的“却尘思”。她从远沧溟口中听到禄名封如何莫名与他起了争执,倒下时他施以急救为时已晚。缥缈月第一次见到却尘思的两个同胞弟弟。远沧溟带着他千里迢迢来寻找的忘深微参加了禄名封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