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春风（二）

入夜时分。
因了白日里的刺杀，今夜里驿馆守卫的戒备又增加了不少，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来来往往巡逻的卫兵都是打起了精神，毕竟驿馆内的这位乃是事关此次北临伐尉的关键，半点马虎不得。
倒是宁千易颇为自得地一手摩挲着手中的茶盏，上好的青瓷纹理清晰手感润滑，配着这北临的蒙顶甘露，在今夜里格外有滋味。
一旁的厉武拱手低声问道：“今夜守卫如此之严，可需要属下前去接应？”
他闲来无事起身挑了挑落地的烛台，那灯芯随着他的举动而暗了暗，随即又跳跃着明亮起来，将整个房间照亮了几分，昏黄的灯光拖长了他的剪影，显得朦胧而昏暗。
“不必了。”
这么多年得以在西启北临多地辗转的细作，若是连这些本事都没有，如何能保全自身？
他将手中的烛剪随手一搁，理了理一身孔雀蓝长衫：“也该到了。”
话音刚落，便是听见门口传来轻微的“吱呀”声，厉武刚抬起长剑就被人按了回去，是个女子压低的声音“是我”。
他抬眼看着许久不见的人影，仿佛和那日与他道别前往北临潜伏时的模样一般无二，感叹了一声：“洛颜，许久不见。”
洛颜，镇北王手下最为隐密的暗探之一，曾为了山河志而从西启辗转至北临，一直隐藏在花街柳巷之中，现如今却是得了他的令被容乐收回了胧月楼成为乐师。
沉鱼顿了顿，已是许久没有听到洛颜这个名字了。她当日父母亲族在两国交战中阖族被灭，只余下年幼的她一人苟延残喘，亏得被眼前的人所救。在她入镇北王府暗探时，他曾问过她：“你入本王手下的意愿为何？”
她同样这般顿了顿，许久才答道：“愿这天下再无战事，再无颠沛流离妻离子散。”
她曾经历过亲人尽失之仓皇留下她一人孑孓独活的绝望，曾磨破过脚底只为了这一路的逃亡和苟活，曾眼见过烹骨肉食人肉的残忍，这每一步迈过的都是沾满鲜血的荆棘和桎梏。
而那时眼前的这个人点了点头，答道：“亦是吾所愿。”
他确实做到了。
将宸国从边陲小国励精图治到眼下可与北临西启鼎足而立的强国，她看不透眼前这人的心思，却是愿意以死效忠。
“今日宗政无忧回朝了。”
他这话一出，便是将她心下一紧，低声答道：“愿听少主吩咐。”
“此次本王亲自来北临，一来为了商谈和亲结盟之事，二来便是为了山河志。”
沉鱼皱眉：“山河志眼下在宗政无忧手里，这些时日派去南疆查探消息的暗人都没有消息传来，都折在了宗政无忧手里，此人乃是北临最难对付的人。若要从他手里夺得山河志，怕是极难。”
“本王今日见过容乐公主。”他忽地说起这话时，唇角微挑，眼神倏地透着几分阴沉，“难怪是黎王的心上之人。”
他回转身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只管在胧月楼里留意他们二人举动，届时本王自会和你联系。”
“是。”沉鱼应声道，随即又问道，“殿下此次结盟，可选定了和亲人选？前日里北临皇帝已下旨将八公主归入皇后名下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