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故事】鸡蛋

高远从桌上拿起准备好的早餐，向睡梦中的母亲道了别，背上书包，走下了楼。
昨晚下过雨，早晨颇有些清冷。高远像往常一样站在小区的门口等待，突然想起了什么，走向一旁的公交车站点。
今天，没有他们的校车。
X中学高三和高二高一不在一起，秉承着“一切为了高考”的理念，学校将高三的学生特地分到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学区里，还分配了专门的校车。高远从公交车上一步一步地走下来，听着公交压着水迹走远。门卫室里，那个老门卫在若有若无的打着盹。高远敲了敲玻璃。
老门卫眼里闪过一抹惊异与喜悦，手一按，旁边的铁门传来咔嗒一声。高远向老门卫点了点头，再次迈了进去。
这个时间，应该开始早读了。高远看着表心想。今天怕是要迟到了。他的脚步依旧不疾不徐。
高三的教学楼空前的安静，似乎所有早读的学生都睡着了。
登上一层层台阶，来到三楼，左转。高远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听着鞋底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音。走廊的拢音效果并没有这么好，他想。或许是平时被其他声音遮盖住了吧，毕竟这栋楼里，即使是在假期，来早读、上自习的人也绝不在少数。
高远拉开教室的后门，拉开一把椅子，坐了下去。这就是他的座位。凭借着这个座位的便利，他在有意无意间躲掉了好几次迟到。
高远把书包卸下来，拿出了上面有一道深深裂痕的餐盒。这好像是高考前两周时摔坏的，想着马上就不用了，凑合着过完这一段的念头，也就没换新的餐盒。打开一看，里面静静地躺着三枚圆润完整的鸡蛋。高远这一年的早饭，几乎没在家里吃过，大部分的早饭解决在了校车上。如果在校车上睡着了，就带到学校里插空解决。事实上，大家都差不多是这个吃法。
高远取出了一枚，轻轻地在桌檐上一磕，鸡蛋的一端裂出几道短小的裂痕。高远接着餐盒，小心地一片一片地剥下鸡蛋的壳，让洁白光滑的内在与空气接触。高远的手指像抚摸恋人的肌肤一般轻柔地滑过，卡到蛋壳的边缘处，微微一用力，咔嚓一声，一片蛋壳脱落，落到了餐盒里。
重复。
高远用三根手指托着鸡蛋，端详着它完美的躯体。他想起了哥伦布树鸡蛋的故事。
“哥伦布在发现了新大陆之后，参加了一个宴会。会上有人故意刁难他，让他竖起一个鸡蛋。哥伦布把鸡蛋在桌上一按，鸡蛋下端破了立在了桌子上。”早读时，语文老师突然说起了题外话。“你们想到了什么？”
“对鸡蛋做受力分析。”“下端被破坏使鸡蛋支撑面变大，更稳定。”“鸡蛋含有丰富蛋白质……”像这种问题，除了标准答案外的答案才是正确答案。
“咳咳。”语文老师咳嗽了两声，教室里安静了下来。“你们说的都对，而我想说……高远，吃鸡蛋时小心点，别噎着！”
教室里一片哄笑，高远的嘴边还残存着蛋黄的残渣。
高远看着面前的鸡蛋，咬了一口。牙齿把鸡蛋切开，分离，上下齿碰撞在一起。
高远看向了那个讲台。学校有个“最后一课▪最后一刻”的活动，是专门针对高三学生举行的。每个给你上过课的老师都会来给你上一节课，无论结业与否。最后一节数学课，老师在黑板上留下了一道题，敲了敲黑板，说道，“做。”说罢像是累了一般，三年以来第一次坐到了讲台后的椅子上，右手拄着腮，看着他的这帮学生，这帮低下头，像每天一样奋笔疾书的学生。高远根本写不进去。他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老师，发现那留着地中海头型，一直以直男自居的数学老师眼圈居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