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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城故事】(廿三)承灵寺中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杨九郎推开禅室的门,进去时,张云雷闭目捻着佛珠,正诵到这里。
每月初一,张云雷都会请辞了海棠戏院的台子,亲上客城山,在承灵寺中诵经礼佛一日。次日方归。一般情况下,杨九郎都会陪着他,初一一早两人一起上山,晚上在寺间住一日,早起与他同回。只有极少的几回,有事在身,也要把人安稳送到,自己再回山庄。
禅室门开关的声音根本没有惊扰到张云雷。一来他诵经时确实全神贯注,心无旁骛。二来会不敲门直接推门而入的,也就只有杨九郎这一个。这个人他全身心的信任,不需警惕。
张云雷诵完第一百零八遍经,双手合十叩首。要起身时,杨九郎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今天寺里的斋饭是斋菜煲,素小炒。百合银耳汤。还有咱们今天带来的芸豆糕,斋五样的点心。”杨九郎报完餐谱,就给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的他揉腿。
张云雷笑着去拉他起身:“我不疼。”
杨九郎不敢抬眼看他,怕自己眼睛里的心疼忍不住流出去。
杨九郎总说,张云雷这人身上骨子里有一股执拗的劲儿,谁也劝不了。
“辫儿,”杨九郎沉了沉气才开口:“你要是有心向佛,我可以陪你来。哪怕你说咱们就住在寺里不走了,青灯古佛,我也陪得起。可你为了他….我不愿意。”
“翔子?”许久不曾提起的事,突然被九郎说起,张云雷的那声惊呼都带着尖锐的不安和惊讶:“你怎么能这么说?那是我弟弟。他是因为我才…”
“不是!”杨九郎不等他说完,一把就拉进自己怀里。像是要用这个怀抱堵住他接下来的话和想法那样,用力的环着:“你不是,不要说!”
“翔子…我不说也改变不了…”他刚开口,就感觉禁锢着自己的双臂又紧了紧,只好停下话,深深的叹一口气:“对不起,我忘不了。”
听到他这样说,一股不甘和无力感直击心头。杨九郎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他也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为他补上心底一直不曾结痂的缺口。
寺里的晚课结束后,僧众都会禅房休息。杨九郎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扶着张云雷向后殿走去。那里供奉着很多长明灯,每日都有僧人专门为这些长明灯添灯油。张云雷也在这里点过一盏,不过,是为逝者点的。每个月初一,他来承灵寺礼佛的日子,都会亲自为这盏灯添灯油。那灯后有个牌位,上面写着小小的一行注释:稚子张门子息鑫灵位。因为那孩子走时年纪尚幼,不与常人那般立灵位供奉,只得这小小的一块用以区分。
张云雷执着香油壶,小心的为那盏灯添满香油,双手合十诵一段经文,才被杨九郎搀着走出后殿。
杨九郎清晰的记得自己第一次陪他来添香油的场景。他手里的香油壶嘴里一滴滴滴落的是香油,他腮边一滴滴滴落的,是泪水。杨九郎都觉得那香油都浇在了自己心上,还被那刺眼的一团火,烧了个彻底。他疼得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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