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雲端(4)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绑你吗?”
阿月身子一抖,摇了摇头,想起少爷看不见她,才小声地应答道:“阿月不知道。”她以为那些人是想侮辱少爷,所以不愿教少爷晓得这件事的原委。
“他们要我用钱财把你买回去,小夜莺,他们要我再买你一次。”
阿月听着那个没有温度的声音,长了些肉却依旧瘦削的身子抖得愈发厉害,心口一阵阵地发紧,她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要是我没有钱,你还会站在这吗?”
阿月猛地想起,她心念的这个家与她一样,都是让人花钱买来的。那,同是受人买卖的东西,这座洋楼,还能叫她的家吗?
她紧紧咬着唇,干瘪的唇上裂出血红的细痕,泪珠从她长睫毛下那双大眼睛里不断地滚出来,一颗一颗地顺着脸庞滑落,隐进昏暗的地面。许多年前熊熊的大火回到她的眼睛里,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割开了她刚刚缝补好的心。
阿月叫杨晓月,十岁那年就没有家的杨晓月。以前的杨晓月清楚地明白自己没有家,如今的阿月做了一场梦才晓得自己没有家。
“也许少爷不信”,阿月用手背抹着满脸的泪,含着泪光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那张没有情绪的面容,一字一顿地带了哭腔大声说道,“阿月会的!”
孟琎蓦然一颤,旋即露出了笑容。
春风卷起深红色的布帘,一片光闯进昏暗的客厅,落在青年与少女的身上。青年面上发自内心的笑,仿佛春日里迟开了的花朵,虽然来得迟了,却依旧那样的美好。少女捂着唇,亮晶晶的新月般的笑眼里有泪水流出来,泪珠闪光着,是春天的暖流里一滴溅起的浪花,也一样的美好。
青年笑着,阳光下的脸苍白如纸,细密的汗珠慢慢地湿了他额前的发。
五
孟琎病了,早些时候就已病了的。
阿月坐在洋楼脚下雪白的阶上,痴痴地望着天上的云,圆的、扁的、长条的,不论什么样子的云,都是那么的远。
少爷病了,病了很久了。少爷不久便要去洋人的国家看病,她也许再见不到少爷了。
她举起手,朝遥远的白云虚抓了一下,慢慢地把手放下来。
少爷就像天上的云,她就像地上的泥。以前娘曾教过她云泥异地这个词,现在想来,原是这样悲伤的意思。少爷离她很远很远,她早已明白了的。纵然少爷待她再好,她在外人眼里也只是一只买来的会唱歌的鸟儿。这样一只卑微的鸟儿,随着少爷出洋,那怎么能行呢?
她光是这样想着,泪就落下来了。
“哟,这不是孟大少的小歌女嘛?”
阿月急忙擦了把泪,扬起头,看见一张凑近的脸,浓眉毛,细长眼睛,嘴唇很薄却很有血色,和少爷微微发着白的嘴唇很不一样。阿月站起身,为来客让出一条道来,向这个她有些印象的男人福了福身:“先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