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六)
虞夫人一身戏装,在亭子里练着嗓子,水袖舞动。
孟鹤堂站在小径的入口,未敢踏入一步。
“想什么呢?”九良端立在一旁,保持了一臂的距离。
“没什么”孟鹤堂的嗓子有些哑,清了清喉咙,小声说:“想到小时候,我问母亲,为什么别人家的姐妹都是结伴去洗澡。”
“夫人如何作答?”
“母亲说,外边不安全,在这笙鸣轩里,吾才是最安全的”孟鹤堂深吸一口气,像是把什么压了下去。
“这么说来,你未曾出过相府?”九良望着孟鹤堂垂下的眼睫毛,感觉心头有什么东西升腾而起。
“何止相府,我连这笙鸣轩都未曾出去过。”孟鹤堂摇摇头“只出去过一次,差点死了。”
“圣上救的你?”九良的语气平静到这句话仿佛不是反问句。
“你和铭,哦,不,和圣上关系真是极好。”孟鹤堂低着头
九良看见晶莹的泪珠砸在青石板上,开出一朵花。
“还习惯吗?”避开孟鹤堂抬起的目光,侧向一旁。
“还好,虽然母亲一直从未说过,但教育上倒也没落下。只是”孟鹤堂停顿了一下,苦涩地笑了一下“有时候会无所适从,有些恍惚。”
“习以为常,会好的,时间会改变一切的”九良看见虞夫人正在休息,迈步往亭子走去。
孟鹤堂恭敬地跟在后面
“夫人,在下九良”
虞夫人看着九良,笑了笑“女慕贞洁,男效才良。法师的法号取得倒不似旁的出家人那般六根清净、无欲无求啊”
九良不置可否,讪讪而笑。“夫人博学,法号只是个代号,就和名字一样。”
“母亲说笑,法师莫要介怀。”孟鹤堂赶忙拦住虞夫人的话头。
“听侯叔说,母亲暂代掌家权,整顿上下,近日辛苦了。”说着将斟好的茶端给了虞夫人,顺便递上了一块丝质的手帕,那帕子上有一朵不知名的花,栩栩如生。
“绣功见长”虞夫人擦着额角的汗“吾还以为恢复了男儿身教你的本事都丢了呢”
对于这不轻不重,说不上由来的讥讽,孟鹤堂已经见怪不怪了。
“母亲说的是,孩儿不敢忘。永记心间”孟鹤堂伏在虞夫人膝头,不敢抬头。
“夫人,该喝药了”一个丫头端着药碗走了过来。
“母亲,您怎么了?”
“无碍,最近有些累了,旧疾犯了”虞夫人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看着丫头离去的背影,心里不禁发问:这丫头看着眼生啊。
“去看过你父亲了?”虞夫人的手掌覆上孟鹤堂的后脖颈,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
“见过了,精神尚可”
“这次回来停几日?何时回去?”虞夫人的手浸出了细汗,湿潮的触感让孟鹤堂感到一丝丝不安。
“明日一早走”多的话不知道怎么说,思来想去挤出一句。
“今晚家宴,带九良法师一起来,给你饯行”虞夫人起身理了理衣裳的褶皱“日后无事就不要回来了,戴罪之身,别让旁人嚼了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