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抹平了盐的刺

我看着那根线一上一下的跳动着。
病床上的那个人，仿佛是高度仿真的塑像，连呼吸时胸口的起伏都很小，身上连接着一根又一根的管子。
我想把它们拔下来。
我知道它们维持着她的生命，让我还可以坐在这里看着她。
但是它们太冰冷了啊。
她那么温暖的人，不应该被这样冰冷的东西包围着。
【阿尘，我想去看樱花！】
我无奈笑道，现在是冬天啊，怎么能看到樱花呢。
【不对，】她很用力地摇头，【冬天也可以看到樱花的！】
我看看她，拿起车钥匙，牵着她出了门。
【你看吧，我说了没有的。】
藏月山脚下，在我们眼前的只有毫无生机的深棕色树枝。
【不是的，阿尘。】她的手轻轻握住低处的树枝，【每一棵树上都有樱花。】
【它们只是藏在树枝里而已。】
【就和我们现在一样，不是吗？】
【希望只是睡着了，它没有彻底消失。它等着一个温暖的季节，然后悄悄萌发。小小的花连成片，化作海，拥抱每一个像我们一样的人。】
【阿尘，你知道樱花是什么味儿的吗？】
我摇摇头。
【它带着一点儿甜。】
【凛冬孕育出的坚强，总是带着点儿甜的。】
【所以要坚持下去啊。】
一周前，她被车撞成了现在这样，司机逃逸。
两天前，警方通知我人找到了。
那是一个被我拒绝过的男生。
他看着我，往旁边吐了口口水。
【别用那眼神看我，她活该，你也活该，你们都活该，真恶心。】
我没有生气，我生不起来。我坐在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
【你知道她现在什么样子吗。】
【无所谓。】
【你知道你会进监狱吗？】
【嘁，那女人太没用。我本来也没想撞死她，就想让她离开你。】他说着极其不满地哼了一声，【她自己不争气，跟我没关系。再说，我有关系在这，顶多关我两天，这事就被压下来了。】
我站起来，把手边的水一点一点倒在他头上。
他大笑，挑衅似的看我。
【我说，林尘，做老子女人有什么不好呢。给爷生个大胖小子，我每个月都能给你生活费，你也不用出去挣钱，做做家务带带孩子就行。】
我冷笑一声，抓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拉开了隔间的门。
【哈哈哈哈哈，林尘，你他妈就是个变态，疯子！我说什么来着？！装什么清高？你那个小女朋友她要死了！你们俩都他妈活该！真晦气，***……】
【林小姐？】
护士的声音把我从回忆拉出来，跳动的线依旧跳动着。
【放她走吧。】
【您确定吗？】
【我确定。】我在通知书上签了字，【让我再跟她说几句话吧。】
小护士点点头，离开了病房。
【你总是想让我看淡一切，对某些东西视而不见。】
【你活的就像一杯水，而我是盐。】
【你温柔淡然，我浑身都带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