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陆白|独角戏·第十二回

说侠义肝胆相照 悔上钩五味杂陈十六的月色总是极好。月影映在西凉河里，越发衬出河水的清透。
白展堂站起来又是扭脖又是揉腰捶腿，好一阵活动。筋骨松得差不多了，白展堂也怂回来了，他看看楚留香，又看看月亮，心情复杂。
怎么就又和这个人纠缠上了？
偏生楚留香只笑吟吟地摇扇子，一句话不说，却一副窥破人心的模样。白展堂不由又作势去夺他扇子，气闷道：”净会装腔。”
楚留香轻轻侧身躲开，笑道：”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白展堂闷声问：”什么？”
楚留香继续摇着扇子，道：”你在想，刚才为什么要被我的花言巧语骗进这个圈套。只可惜，白展堂答应别人的事情从没有反悔的。”
白展堂瞪了一眼楚留香，道：”打住，少来这套。”
却可恨楚留香语气笃定得很，他直视着白展堂，含笑道：”小白，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要得到盗圣的名号，绝不是凭一场盗王争霸赛就能做到的。”
凭的是侠肝义胆，盗亦有道。
白展堂不信盗亦有道。贼就是贼，偷就是偷，没什么道义可讲。劫富济贫不过是小毛贼的遮羞布，真正一掷千金去帮助别人的人，比如楚留香，花的大多还是自己的钱。白展堂从不觉得自己是个大侠，他只是个传说中有点儿体面的贼罢了。
可是楚留香知道白展堂的道。
这个人从来没有做过杀人放火的事，就是偷，也狠不下心。红白喜事不偷、老弱妇孺不偷、贫不偷、善不偷，好容易偷个凶巴巴千金小姐的金簪，人家一哭，他又心软了，不出三天必定原物奉还。
白展堂是个胆小的贼，他不像楚留香，他既不敢掺和丐帮内部的明争暗斗，也不敢在孤身闯入麻衣教后，又头也不回地上天梯。生死关头，楚留香总能谈笑风生，若无其事，他不能。尽管如此，楚留香还是知道，这个胆小的贼和自己很像。
白展堂贪财，却不忍心取不义之财。他怕死，可是若真有危急之事，只要楚留香、陆小凤或是别的朋友开口，他终究还是会为了朋友将生死置于度外的。
这就是他的道。
白展堂其实是个很妙的人。他信正道，但他其实没那么喜欢快意恩仇的江湖，也没那么喜欢五花八门的清酒烈酒；他喜欢的是安定的生活，甚至是柴米油盐，比起兼济天下，他只想独善其身。可是，不管他退出江湖多久，你又总能在某个瞬间从他身上窥出那么一两分豪侠义气。
就像现在，白展堂咳了咳，指着月亮转移话题道：”算了算了，少废话，给爷摘个月亮去。”
说着又先楚留香一步，跃下屋顶，踏着河面直向月亮的方向奔去，脚下月色一圈圈漾开，如银霜飞溅。
白展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往这里跑，他只是觉得今夜的河水没有前夜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