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次方】止疼药(3)

“疼吗？伤到腰了吗？”
“……没事，今天晚上能演。”
阿云嘎上台前又偷偷摸摸吃了一片药，然后在转身的时候被抓个现行。“不是管十二个小时吗？”“…不知道，我一般六七个小时就不行了。”
整个演出还算顺利，三年打磨，很多动作和歌词快成了本能。但是他还是能感觉到Angel的动作有的地方稍微有点不协调，两个人贴近了跳舞的时候他甚至能听到他抽冷气的声音。谢幕的时候Collins捏着Angel冰凉的手，看着他像小天使似的笑着鞠躬。
“嘎子，回宿舍吧，我们不去吃宵夜了。”“行。”
他尽可能轻地在淤青上把药膏推开，然后隔着热毛巾轻轻揉着。他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是绷紧的，脸像鸵鸟似的埋在枕头里。
单人床很窄，阿云嘎尽量靠墙趴着，郑云龙半跪着挤在栏杆边上，阿云嘎总是疑心他这么高重心不稳会栽下去，还伸着一只手揪着他的衣服。他倒是没掉下去，就是衬衫被攥得一团。“你疼就说，喊也行。”
阿云嘎把脸侧过来一点看着他，“明天我演Mark，舞蹈不多，能歇歇。后天还能给你演Angel，没事。”
“c！”我和你说的是这事儿吗？郑云龙简直想给他腰上狠狠来一巴掌。黑着脸把热毛巾留在他腰上爬下去了。
他这两天睡得太少，趴一会也能趴睡着。然后在睡梦中不自觉翻身的时候被疼醒，忍着换个姿势缓一缓再继续睡。
宿舍里黑漆漆的，他不知道醒第几次了。还是累，睡了和没睡一样。畅想未来是年轻人的专属心事，可是他总是不由得在畅想未来的时候怀念过去，像个老人家似的。他想起草原上的星星，想起给刚出生的小羊羔喂奶，看着它们长大，然后自己也长大。现在他长大了，他想能让家人来看他的表演，想让他们知道家里最小的孩子也能自己撑起一片天了。他已经被剧团要走了，毕业了就可以直接入职，算是半只脚已经走进了体制内。但是他不知道自己能干多久，可能他们只是需要一个会唱会跳的少数民族做个象征符号，然后他彻底离开音乐剧做个晚会歌手。也许他干了几年发现还是和上一个团里一样，没有新意，没有挑战，也没有未来，20岁和50岁一样，那时候他可怎么办呢。当时还能以考大学为目标，难道几年之后考研吗？他觉得这样不好，做重复的事情时安不下心，决定放弃一切拼一把的时候又想给自己留条退路，就像当年选择了北舞的音乐剧系而没敢去选一个纯声乐的学校或专业。
“优柔寡断，瞻前顾后，你怎么这么怂呢。”他给自己定了个性，默默在心里游了一圈街，腰还是疼。但他没得可想了，好像生命过了三分之一只留下这么点乏善可陈的事迹。
突然床头那边伸过来一只手，大半夜的还挺吓人。郑云龙今天临时和室友换了床换到他边上了，问他干嘛要换那人也黑着个脸不理他。他身高比他高三厘米，手也明目张胆的比他大一圈，同时也拥有比他多得多得勇气。他永远想什么说什么，对自己的喜欢和厌恶都不加掩饰；他不会迎合，所以小树苗能按照自己的方向生长；前路迷茫，但他已经认定了一个方向，决定要把这一路上好的坏的照单全收。真好，他不羡慕这样的人，但他喜欢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