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生(2)

“唉，可不是。她还真执拗，台下满场的倒好楞能唱了三天。这不昨儿个嘛，那几位爷把戏台子掀了，鼓都给撅了！不过咱有什么说什么，她那段儿我听了，还真不错！”
“没用啊，这兵荒马乱的，谁还愿意听这样的段子？还是来点才子佳人的才有人听。”
师兄弟走了，他心里觉得有火似的，燥得很。好不容易捱到放学，他连忙跑回家。筱先生坐着，抽着烟袋，留声机里放着《将相和》。
“回来啦？今儿早啊！”
“筱先生！”他话还没说全，就哽咽了起来。
“哎哟哎哟，小子你怎么了，别着急慢慢说。”她轻轻把烟袋放下，把他搂入怀中，抚着他的背。
“我，我在班里听师兄说，说，说你受欺负了！”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他哭得又更凶了。
筱玉红有点无奈，苦笑一声，只能继续轻抚着他。
过一会儿，他哭完了，从她怀里爬起来。抹了把脸，直直地站在她前面。“筱先生！”
“哭完啦？多大孩子了还哭鼻子？咋的了？”
“我要跟你唱大鼓去！”
她拧起眉，瞪着眼前的孩子。“你说什么？”
“我要拜你为师，唱大鼓去！省着你挨那些人欺负！我……”
她站起来，拿起烟袋，照着他脑袋挥去，挥到半空又转了个弧，朝他屁股打去。“你个不成器的东西！”说完，又泄愤似的，边说边打。“你知道你入科这几年花了多少钱！说不学就不学了？！我受这点委屈算什么？不爱听，我再唱西厢就是了，还用得着你这个小娃娃给我出气！”说到这儿，她也流泪了。
“我唱得再好，也就是个腕儿，但你得是个角儿！你得让他们叫你‘庆老板’，那才叫露脸！再有几年，我赚够了钱……”说到这儿，她顿了顿。
“就够给你出去挑班的了！到时候，你是班主，我就……”
她终没说出那句“到你的班里唱坤生”。
据说，从那天开始，筱玉红无论在哪，唱的都是《西厢》，再没把那段《拜相》拿出来过。
三
西城剧场，今天张灯结彩，门口儿的水牌子上，贴的是红纸，写的金字“庆良平 孙琪芳 新婚之喜”。
今天是他庆良平大婚的日子。
他本不想麻烦的，可拗不过剧场老板的热情，还是把婚礼放在剧场办了。他也投桃报李，既然在剧场办喜事，就索性唱一场，都是热闹的，而且戏码也都是他定的。
他先唱了一段《定军山》，又来了段《龙凤呈祥》。与平日不同的是，他唱的刘备全程是穿一身红的，正像个和孙小姐春宵帐里的新郎官。
他还请了筱玉红，唱的是已经十二年没人听过的《将相和》，是她编的“将相和”那段。第一句就是拿戏腔唱的“老将军你何必身背荆杖”。台下人给了个满堂彩，依稀能听见人说“这调门，要是唱了坤生也准是好角儿！”
最后，该他是主角，和观众聊几句，也让大家见见新娘子了。他突然把筱玉红叫上来了。
“筱先生，咱俩即兴给大家来一段儿？《状元媒》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