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骨-7

远藤睡得不踏实，天亮时醒了一次。
芽衣子在睡梦中体温降低，便下意识把远藤的一条手臂环抱着，深长的呼吸一下下喷在她肩窝里。
“好冷……” 她挣扎的神情像是想说更多话，却又意识恍惚，说不出来。
“我不怕冷，抱着我你会舒服点。” 远藤一再地收紧双臂，仿佛只有如此才能确认她是安全完好的。
从来没有那么担心过一个人，无法想象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再也看不到她的模样，听不到她的声音，也碰触不到她的日子。
这个危险的女人分明是游戏人间的老手，而远藤并不擅长这种身心博弈的游戏，不仅不擅长，甚至没有入门。前半生刀尖舔血惯了，她看着人性和苦难，在最肮脏下作的地方挣扎不已，却忽然因为一个女人陷入七情六欲的泥淖。
贪恋着对方的离经叛道，贪恋着她骄傲又强势的眼神，这个骄纵的女人是她压抑畸形生活里唯一的光亮，是她唯一的念想。
却不属于她，却无法属于她。
那一点被懦弱遮掩着的爱恋与野心，早就被看穿。她唯一的武器就是如此这般的监禁。
所以为了最后的结果，现在的她能够为了那个女人做出一些小小的妥协。
“起来吃点药吧。”
远藤本来打算用协商的语气来说这句话，但是没想到话说出口的时候，语气温柔得她自己都出乎意料。
芽衣子服了含有安定成分的退烧药，这样也没醒，只呢喃着翻了个身，慢慢安静下来。
远藤起身去洗手间拧条毛巾过来给她擦擦，重新挪靠在床沿。
盖在她身上的薄被微微滑落，露出腰臀之间凹陷的曲线。
从侧面看去，她后背对称分明的蝴蝶骨、半悬空的后腰，以及十分修长的腿，形成了异常引人遐思的侧影。
任何人只要稍微注目，便很难挪开视线。
远藤刚想帮她重新掖好被子，突然在咫尺之际闻到了什么，仿佛是从芽衣子的皮肤和发丝中传出的。
很难用语言来描述那味道，并不是单纯的香，硬要形容的话，仿佛是某种隔着重重迷雾、晦涩又隐秘，却让人无端开始心猿意马的气息。
就这样日升日落，又一个昼夜过去了。
芽衣子呼吸灼热，身体却一阵冷一阵热，像在地狱里煎熬。她因为高热的痛苦轻轻呻吟着，喉咙中也火烧火燎的。恍惚中似乎有人拿来冰袋覆在她的额头上，倒了水过来喂她。
夜里一个噩梦接着一个噩梦，她不禁想，自己大概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而导致的精神上的脆弱，所有那些尘封的旧事，全都趁着这时候一股脑地恍惚而过，那些狰狞的面孔，血淋淋的尸体，大睁双目的求救者，衣料急速撕裂的声音……
感觉自己跌进了个永不见底的深渊，而且，整个人还在持续下落，周围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身体不停地下陷，小腿，大腿，腰部，胸口……窒息感蔓延而来，她有点自暴自弃地想，就这么下去，就这么跟着掉下去，其实……也没什么吧？
不过就是另外一种生存的方式么。
可是突然，虚空中伸出的一只手，猛地抓住她，那一瞬间，已经麻木了的疼痛再一次向她袭来，奇异地给了她某种挣扎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