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一生独一（十六）

 
师父没明说，到底是默认了这团子的存在。不过态度很明显，这孩子跟其他人没关系，谁留下的谁管着。不过别人管也没用，小孩儿只跟着孟鹤堂。
戏班子一日一日的向前走，遇到有人烟的集镇就停下歇歇，偶尔碰上有婚丧嫁娶请人唱戏也能唱两出混口饭吃，得的钱不至路上冻死饿死。日子倒是意外的安静祥和。
孟鹤堂自上次得了罚总觉亏心，得空便吊嗓子练功不敢耽搁。只是身边多了个小孩儿总是忙乱许多。
好在奶团子虽不能学唱，对弦子倒感兴趣，又聪明，班子里师傅随便一教便能学得个七七八八。就是爱偷懒，瞅空儿又溜到他孟哥身边去了。
“孟哥，痒~”周九良哼唧唧撒娇，小胖手背在身后挠他并不能够到的后背。
“航航啊，别着急，我给你挠挠。” 孟鹤堂随手擦了把汗，走过来撩起周九良的小袍子，然后一顿，孩子脊背上原本白嫩嫩的肉红了一片，叫人看在眼里十分心疼。
倒也不是什么蚊子叮的虫子咬的，全赖师哥不知道哪里倒腾来的破衣服。衣料太过粗糙，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哪受的住。
可怜见的，跟着他们吃不好穿不好，不过几天，肉肉的小脸眼见着瘦了下去。这还是孟鹤堂整天省着，有好的先给他吃的结果。
孟鹤堂好看的眉眼一蹙，从自己包袱里取出一直留着舍不得穿的衣裳，拿给手巧心善的师姐，央着她给改改重给孩子做一件。
绣红师姐叹口气，“到底不是一类人，别人家的孩子，你不能带着他过一辈子。”也不再多言，应下了。
孟鹤堂怔了怔，踌躇一会儿回去了，神情恹恹的。是啊，别人家里的宝贝，跟他待在戏班子里算怎么回事儿啊？再说，那什么师长，这么厉害，孩子叫他们带跑了，会不会找上门来算账啊？
那怎么办？给人送回去?已经走了这么远，送回去也难。
转头又瞧见朝着他跑过来的小孩，孟鹤堂略蹲了蹲身一把抱住他，拿手温柔的抚了抚他的发顶。
自身明明也是不大的少年，硬生生被打磨出一份让人心疼的稳重与懂事来。
“航航啊，我给你做哥哥好不好？”孟鹤堂很想贪心一回。
“不要，航航有，有哥哥。”软糯的声音听到孟鹤堂心里像细细的针在扎，脸上的笑却依旧温柔好看。
彼时的周航看他孟哥看痴了，他私心里觉得孟哥不一样，孟哥是独一无二最特别的，成了哥哥就不是独一无二了。他想，我不要做孟哥的弟弟，孟哥可以有那么多弟弟，世上却只有一个我，我也要做孟哥独一无二的那一个。
但是他不知道这复杂的心思该是怎样的表达。当然也不知道他孟哥在心里下了怎样的决定，做了怎样的抉择。
孟鹤堂轻轻的捏捏周九良的脸，“臭小子，能当我的弟弟是你的福分，你不乐意享福就算了。”转头领着笑的傻乎乎的奶团子上野地里抓鸡逮兔子给孩子改善伙食了。
晚上把疯了一天累极的小孩儿哄睡了，把带着补丁的薄被向上拉拉，被角掖了又掖——这孩子睡觉不老实，老掀被子。
正是夜半时分，孟鹤堂轻手轻脚出了门，踱到他师父身侧恭敬一揖，“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