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一生独一（八）

孟鹤堂只觉手腕被一股大力钳住，随即手里有些烫的药碗被拿走又换上一个沉甸甸的纸包。不知是不是错觉，孟鹤堂觉得屋子里难闻的药味也被糕点的甜香味冲淡了不少。
孟鹤堂讨厌药味。自从有记忆起，他耳朵里听的是他爹日复一日行将断气的咳嗽，鼻子里闻的是中药的苦腥味，眼睛里见的是药炉火光里映出的他娘的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盈盈的泪光。
他最喜欢桂花糖糕的甜香味。他七岁那年他爹死了，他娘随着跳了河。他在河边守着他娘的尸体嗷嗷的哭，被路过的他师傅听见，出钱把他娘的尸身葬了，又给他一块桂花糖糕把他领进了家门。
桂花糖糕啊，很久没吃了……他们唱戏的嗓子金贵，得养着，忌口的东西多。打他开始学戏之后就不常吃这么甜的东西了，后来他有了点名气，他师傅也不叫他再吃。
孟鹤堂看着手里的糕点，思绪飘得有些远。没留神手上的纸包被打开，手上放了一块糖糕，其余的被搁在一边。
他抬头看周九良，只见周九良已经端起了药碗，舀了一勺吹了吹，先送进了自己嘴里。
“是挺苦的，知道你怕苦，但药也不能不吃，这样，喝一勺药吃一口糖糕好不好？” 
说着苦，脸上一点都不显，居然还带着笑。孟鹤堂心里这样吐槽，却只是傻愣愣的点了点头，由着周九良一口一口的喂他吃药，然后啃糖糕啃了满手满脸的点心渣子。
这样配着，似乎真没那么难喝了。那么一大碗药，孟鹤堂没一会儿就喝完了。
周九良拿了湿手巾来给他擦手擦嘴，雪白温热的毛巾蹭过孟鹤堂柔软红润的唇，周九良忽然出声，“你很怕我吗？”那么苦的药，你那么讨厌药味，和秦副官还闹着不吃……
孟鹤堂没想到周九良会这么问，当下一怔。就这一瞬的工夫周九良就后悔了，“算了……”算了，怕又怎么样，总有一天他待在自己身边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安心。我会让他安心的。
孟鹤堂眼见着周九良端了药碗转身出去，半天没说话。怕他么？除了他师傅孟鹤堂从小到大没跟谁低过头服过软，至于周九良，他大概只是不忍拂了他的好意，负了他的真心。
完了完了，这才一天，我就已经被他哄住了？孟鹤堂蒙头小声嘟囔，不，不能这么快就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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