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江南水乡。
古老的巷子里，有序地错落着一栋栋灰瓦白墙的屋宅。此时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橘色的肥猫趴在屋脚眯着眼打盹。
小孩子摇摇晃晃，跑在铺满青苔的小巷子。身后有端着碗一脸无奈的父母。
一切都很好。
岁月静好，不过此般。
一家人的院子里，海棠花开得正盛。密密麻麻坠满枝丫。满地被风摘下的花瓣，像落了雪。
庭院中的石桌上，几张信纸被笔压着，偶尔被风卷起一个角。纸上只有寥寥几行。
年过半百的老人躺在摇椅上，面带笑容安详地睡去。左手无名指的银戒闪着光。
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闯进院子：“贺爷爷！”
小姑娘还未跑到老人身边，就被妈妈抱走了。女人小声说：“小檬，贺爷爷在休息，别打扰他。”
“哦。”小姑娘失望地嘟嘴，不情不愿地被妈妈抱离小院。
老人名叫贺知，55年前来到这里，在小镇上当小学语文老师。据说他曾经是某所名牌大学的文学系教授，因为爱人不幸离世，来到爱人的故乡。这一待，便是六十年。
曾经才华满腹的俊郎男人如今也只是个头发花白的八旬老人，却依旧不减当年风范。
贺知待人温柔，谦逊有礼。小镇上的人都很喜欢他，逢上便叫他一声“贺教授”。
只可惜这大半辈子，他都未再婚娶。身边只有一个领养的小男孩，现今也已经四十五了，在上海工作。
午后天气渐渐转凉，乌云覆盖天空，家家户户都忙着收衣服，以免被雨淋湿。
风变大了，发出类似呜咽的声音。笔压不住纸张，滚到了一边，信纸瞬间被风掀起，飘落在如雪的花瓣上。
屋脚下的橘猫抖抖满身的毛，转头回了屋子内。路过老人时，猫伸出爪子拍拍老人的腿，老人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猫似乎觉得无用，便不再理会。
邻家的老妇人抱着晒得暖融融的被子路过，看到老人还躺在摇椅上一动不动，便走进院子叫人：“贺教授，要下雨了，快起来吧，别着凉了。”
老人不动，也没醒，唇边的微笑彰显他似乎做了个美梦。
“贺教授？”
老妇人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伸出手想探探老人的鼻息，不小心碰到老人的脸，冰凉。她心里一跳，慢慢把手伸过去。
…………
贺连池正在饭店和同事吃饭，手机突然响了，把他吓了一跳，心中莫名慌张，像做了坏事后被家长逮住时的心情。
他看着手机来电显示的备注名“洛姨”，饭也吃不下了，连忙接起电话。
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那边已经急急嚷道：“小池，你爸去世了，你快回来吧。”
贺连池猛地站起身：“什么？！”
同事看着他，关心道：“连池你没事吧？脸色很不好。”
贺连池勉强扯扯嘴角：“我爸去世了，我得回去。帮我和总裁请个假吧。”
贺连池匆匆收拾了东西，回到小镇。
小镇上每个人都很悲伤。明明昨天还精神矍铄的人，今天却毫无预兆地走了。这个落差，任谁都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