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凉
阿凉走在街上,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半伸出手去,雨水擦着指尖滑过,一阵凉意。
(一)日光似旧年
雨过天晴,蓝的纯净的天空,阳光通透地洒下来,多少见啊。风更凛冽了,银杏的叶子散落一地,一地金扇。
老街区,老房子,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那纤柔的枝蔓在房顶上一意向更高处蜿蜒了去,却不道只是一片虚无。
翘起的屋檐上垂下厚重的古铜风铃,在秋风中激越作响,惊起谁家少年心事?
老房子乍看是美丽的,而久住的人大概只感到困扰。在这终年湿润的地方,陈旧的霉味经年不散。可阿凉觉得,若没了这霉味,自己连觉也睡不香甜。
这一带的房子大都临街背水,因此前面的房间便可用来开一片小店,后面的房间、院落便是日常起居之处。闲暇时,开了后门,便有一片空地,冬日里的半片薄阳,夏日里的几点树荫,阴雨时的一角小亭,闲聊,喝茶,都是好的。临河皆是柳树,枝杈上挂着阿公的鸟笼。
阿公在听戏,是震人心肺的秦腔。
“这么吵,鸟儿都要被你吵死了.”阿凉没好气地找到另一把藤椅躺下。
“起来。”
“我不……”
“起来,这椅子凉的很,我去给你找个毯子垫一下。”
“噢,快去快去……”
阿公起身,先给了阿凉一下子,“你这丫头……”
温软的毯子,微醺的阳光,秦腔听来似乎也有些缥缈了。
“阿公,你为什么喜欢秦腔啊?我们这哪儿有人听啊?”
“听惯了。有些东西,只有自己才能觉出它的好。”
日光渺渺,今夕何夕?今夕昨昔。
(二)故人心上过
雨势渐收,阿凉收了伞。一排排路灯亮起,灰蒙蒙的天空映着满城光影。
雨丝在灯光中丝丝飘落,凉凉的钻入脖颈。阿凉在一盏路灯下仰头,雨丝闪着光洒落,像那年冬天细密的雪。
转转转,靛青色衣角转过了几条街,转进了一家书店。店内,打着昏黄的光,一排排书的影子重重叠叠,明媚参半。暖的光,混着淡淡的霉味,和着微微干燥的熏香,晕开慵懒的味道。阿凉熟练地整理好散乱的书 ,然后捧一盏茶,坐在窗前,捻开台灯,在一本书上找自己上次中断的地方。
时光过得很慢了,时光过得很久了。
有多久呢?
一秒,一分,一年,十年,几十年,都不过是一瞬,亦是永恒。
阿凉从书中抬起头来,看向窗外。下晚自习的学生从附近的学校里走出来,在街道上追逐打闹着回家。
自己,当年。江远,阿语,和自己。
一些夜晚,一段街。那时,路灯是昏黄的,还是感应的,非得路过的人用力跺脚才能亮。江远在前面走,阿语和自己在后面紧跟着,亦步亦趋,生怕落入背后紧随的黑暗。那时,街角有一家千里香小馄饨,快收摊的小铺子总留着三碗小馄饨。江远的那碗必定放足了辣油,然后在涕泗横流找纸巾的欢闹声中收场。
一些清晨,迎着水杉树下透过的阳光和投下的阴影,从江远手中接过牛肉包或红豆饼的香气,当然也有阿语的一份。在少有人行的街道上快速穿行,晨雾扑在脸上,凉凉的。豆浆店的老板娘刚刚打开门,江远过去买三杯豆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