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未歇(2)

后来，他日日夜里去看她。给她送一些好吃的或者是一些稀奇东西；带着她，去山上舒展筋骨，教她最近学会的招式；要不就是爬上屋顶，抬头仰望那满天的繁星。她笑起来，眼睛里也像铺满了漫天的星星。
她对他说，“陆旭，等出了山门你要去干什么？我告诉你哦，我呢，要做一名侠客，仗剑天涯，除恶济贫。”那时，他只不过当她是玩笑话，小女孩的天马行空如何能当真呢？她是要回到北国，嫁人的。
大师兄曾经看着已经渐渐长大的她说，不知道这世间的什么样幸运的男子，才能娶到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娇丽的女孩子。如果是他呢？不知道她愿不愿意。
可惜，话还未问出口，那个要娶的男子就派人来接她了。一纸诏书、一封家信，她看见的时候哭了很久。她要成为北国的太子妃了，是不是，他们就要这样了呢？
“西琳，如果我让父亲现在就去提亲，好不好？”他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女孩，鼓着勇气，说着想了很久的话。
她惊异地看着他，悲伤渐渐化开，染上了一丝愉悦，可是很快就摇摇头，“天子的诏书，如何能违背呢？”是啊！衣氏一族的命啊，此刻就攥在她的手中。她是那么想念她的阿爹阿娘，她怎么会违背呢？
她离开的那天，已是暮春。山风阵阵，卷起她院中的飘落的花瓣。他看见，那个就要离开的女孩，身披红衣，抱着一把木琴坐在院中。转身笑着看他，“陆旭，你愿不愿意为我吹一曲你家乡的笛音。”
随身携带的玉笛；曾经是他思乡的寄托，熟悉的乡音，曾经是他夜夜奏起的依赖。如今，他要再一次吹起这忘了许久的旋律，送她归乡。
笛声低沉，如泣如诉，随飘红回荡在小小的院落。情到深处，他有些吹不下去，却见她随手拨弄琴弦，接了上来。面前的女孩，大大的眼睛里含着一汪清水，笑着看他。玉指清扬飞舞，琴声款款而来，他迎着婉转的琴音再次拾笛而吟。
一曲奏毕，二人相视许久未言。知道门外有人来唤，她才问他，愿不愿意三年后娶她，她会想办法用三年的时间请圣上收回婚约。他轻拭她眼中再也抑制不住的泪水，说，好。
众人送宠了六年的小师妹直至山门，送到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照着一身红衣，她回头，挥别众人。那一刻，他想追过去，就此隐世过着她想要的生活。可是，他只能就这么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模糊，直到红衣不见。那日，他看见苍山下的一方天空，流云浮动，直到遮住了最后的一丝阳光。
没过几日，家中便来信，让他速归。他离开前，去了她曾经住的屋子，在一个角落里拾到了一方手帕，那面歪歪扭扭地绣着他的名字。掸去上面的灰尘，叠好放在胸前。这个，是他的呢。
回到家时，他接到她的一封书信。北国西关敌军来犯，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让北国皇帝松口，让她随父去西关了。“西琳，你要好好的……”
父亲将他扔到军中，从一个步兵做起。他每日都希望自己能忙一些，努力地让自己学一些东西，做着更多的练习。只有这样，才不会闭眼的时候，想着他心心念念的人在那大漠孤烟的地方，过着刀口上舔血的日子，才不会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