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寥沧海 (下) [鲛人]

（六）
我出生那一天，是在波光粼粼的海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幕场景，就是纯净的海洋。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我的父母在哪里，只好咿呀咿呀的叫唤哭泣，想要吸引人的注意。
后来，我被渔村的农妇收养，因为她没有家人，所以她对我很好，我也称呼她为母亲。
母亲没有读过书，也不懂什么优美的诗句，但她给我取得名字却十分的好听。叫作栀子，因为我身上总有淡淡的栀子花香。
在我成年后，母亲给了我一个海螺，她说她看到我时，海螺就挂在我脖子上。我仔细的查看了海螺，除去海螺内侧刻有泉客二字，就不再有发现。
我很失落，为了缓解烦闷的心情，我用海螺吹奏了乐曲。或许是自遗传父母，我从小就表现出很强的乐感天赋。只要我歌唱，就会有小鱼向我游来。
这一次，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我没有搭理那边的动静，闭着眼睛吹奏，直到我听见一句好听的男性声音，才睁开了眼睛。
我见过橘红的夕阳，见过月下的大海，见过日出的晨光。我见过无数的色彩，感叹过造物主的神奇。但此时此刻，才发现自己见识浅薄。
那是何等的绚丽，是怎样的璀璨，世间万物的色彩都不及他半分。
那是一条鱼尾，好看的鱼尾和好看的脸庞，我见过很多，但如果组合在一起，就很特殊了。
我发现了一个新物种，那是上古传说中的，山海经记载过的，鲛人。
如果鲛人真实存在这件事情公布于众，那我就可以一举成名。权利，地位，财富，我都能拥有。
人类是世界的主宰，低等物种听命于高等生物，这一直是理所应当的。
所以说，你不能怪我。
（七）
长久的紧张之后，手开始微微颤抖，解剖刀在月光下折射，照应在他的脸上。
今天晚上是解剖鲛人的日子，我告诉博士，要让鲛人待在舒适的环境下，鲛珠才是最好的。他们同意了我的请求，并让我带着几个人前往。
我在他不远处的地方，静静地站着，与他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心情突然归于平静。闭上了眼睛，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见过很多杀戮，听过很多物种被解剖时的惨叫，他们总会害怕得睁大眼睛，进行剧烈的挣扎。
但是，他却没有。他只会安静的看着我，全心全意的相信我。
我走到他的面前，看着他。浓浓月色投射的光影照映在他的脸庞，微微颤抖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出一小片阴影。
我微微弯了眼角，握紧了手术刀，即使声音微弱，但他还是把我的声音听的清楚。
我说：“回家去。”
我突然站起身，把锋利的刀身插入了助手的脖子，喷洒出的鲜红血液，滴落在水中晕染开来。身后的其他人吓得连忙跑开，我没有去追赶，任由他们离去。
当早晨的太阳升起，一切都会结束的。
我打开了玻璃鱼缸，把他推入大海，动作是那么小心翼翼，带着我所有的感情，我开口道：“我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