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莎的一天

艾莉莎记得那个梦。
小小的她站在连天的金色麦田里，沉甸甸的麦穗垂下来，刺刺的挠在她的胸口和肋侧。她赤着脚，笔直的小腿被麦叶和麦秆划出一道一道浅浅的伤，一只翠色的蜻蜓从她眼前飞过，她追逐着它，一路欢笑着，漂亮的裙角在风中飞扬。
她醒来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梦过于荒诞了。
十六岁的艾莉莎提着粗制滥造的自制武器，像一只小老鼠一样悄悄爬入城市的废墟，这对她来说越来越难了。尽管她瘦骨嶙峋，营养不良，黑发脏成一缕一缕，她还是像她这个年龄的正常女性一样继续发育，就像一支野蔷薇张牙舞爪的在刺丛中费力挤出花骨朵。她已经是个大女孩了，大女孩很难挤进废墟中收集可以养活自己的物资，大女孩在聚落里出现的时候，会有年轻人吹着口哨试图吸引她的注意。
艾莉莎讨厌那些轻浮的年轻人，她在废弃的城市中游刃有余，根本不需要那些年轻人的帮助。她爬上倾颓的大楼，从一扇破碎的窗户爬入房间，翻箱倒柜，灰尘飞起来，呛得人想咳嗽，她用刀尖探了探一个半空的过期罐头，最后决定把它抛到一边。
铁皮罐头撞到墙，又弹回来，落到一个未合上的抽屉里，发出啪嗒的撞击声，听起来像有什么好东西。
艾莉莎小心的走过去，用刀鞘撬开变形的抽屉，铁皮罐头翻了过来，长毛的食物散落在发黄的明信片上，一枚精致的金属小熊吊坠躺在一边，小熊的胸口还有一个蓝色的心形按钮。
艾莉莎用刀挑起串着吊坠的链子，把它提起来，金属小熊在空中划着滑稽的弧线。她从刀脊上取下长链，把小熊捏在手里，却不小心按动了小熊胸口的按钮，小熊沙沙的响了两声，发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的宝贝艾莉莎，十六岁生日快乐。”
“哇啊！”
艾莉莎吓得手一抖，小熊摔在地上，发出金属的声音，男人的声音还是稳定的传出：
“……艾莉莎，虽然爸爸工作很忙，但爸爸从没忘记你的生日……嘿，艾莉莎宝贝儿，你是上天送给我们最好的礼物，我们爱你。”
随后，小熊传出一阵短促的音乐声，就再也没声音了，艾莉莎这才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她蹲下身捡起小熊，一边难以置信一样自言自语。
“这真是……”
这真是什么呢，巧合？
艾莉莎想，这是旧世界的录音玩具，八成这个小熊的主人曾经住在这里，有对爱她的父母，还凑巧也叫艾莉莎。
艾莉莎撇撇嘴，她没见过自己的父亲，据说他曾经是镇上的机械师，在艾莉莎出生前的某天被一个追求艾莉莎母亲的酒鬼给杀了，这样的父亲显然没法给女儿过十六岁生日。而住在这里，旧世界的艾莉莎衣食无忧，还有爱她的父亲给她过生日。
好运气的姑娘。
艾莉莎翻了个白眼，站起身，继续在房间里翻找，她在衣柜里找到了脏兮兮的水红色发带，被虫蛀坏的白衬衫，保存较为完好的漂亮裙子和一堆各式各样的塑料发夹——发夹和裙子也许能卖给酒馆的姑娘们，换来几天的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