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罗曼蒂克消亡史(3)

贾谧亦拂须思畤道：“世人皆言，安仁之才思，浩浩若大江，吾亦闻，请洒潘江，各倾陆海云尔。陆卿当否?”
“贾侍中言过其实，士衡斗胆，以续安仁幽情。”陆机（字士衡）敛身取殇复咏道，“秋咏登台，亦有临流。怀彼伐木，肃此良俦。修竹荫沼，旋濑荣丘。穿池激湍，连滥殇舟。”
“士衡兄果不负‘潘江陆海’之盛名，我左泰冲不才，以士衡佳句续咏之。”
…………
如此这般，酒过三巡，众人皆有醉意。
“安..安仁，又轮到你了，快快咏之。”贾谧虽位列三公，却数咏不成，自愿受罚，已然不胜酒力。
潘岳已畅咏数篇，每篇言出，无不引起满座惊呼，故此闻言道：“贾公稍候，待安仁稍思片刻。”
“你们瞎了吗？快去给潘大人杯中满酒，荷叶上的空杯鎏金盏统统送到器司扔掉，下一批换琉璃盏，满杜康酒。”李总管对侍立的奴婢悄言道。
“李总管，我去，我去给潘大人满酒。”
“绿珠，还是我去。”我近身悄言绿珠，“说好的今晚，你跟在我身后，这些大人物容不得你瞎闹...”
绿珠不待我言毕，拿起那壶茱萸酒，轻迈盈步，便至潘岳席前。轻启壶塞，刚欲满酒。
潘岳适才闭目沉思，忽然起身，欲复咏道。绿珠躲闪不及，柔肩轻掀，将茱萸酒撒了潘岳袖袍与此席间一地。我与王夷侍立一旁，皆吃了一惊。见此情形，我唯恐绿珠难逃一死，不知道什么力量从背后推动着我，我竟一步迈出，拉着已然愣住的绿珠，一同跪俯了下去。
石崇见此变故，愤然怒道：“无教家奴！李况，你是怎么调教这帮奴才的！与此等顽劣家奴一同领杖五十，此等家奴，往后不复见之。”
绿珠此时早已吓的大惊失色，俯在地上浑身战栗，泣不成声。
李总管闻言亦跪伏在地，惶恐不已道：“都怪小人教导无方，甘愿受罚，只愿勿碍诸位大人雅兴。如此，贱奴们死不足惜。”
 “这位姑娘且站起来。”潘岳忽然对跪俯眼前战栗不已的绿珠言道。
绿珠此时脑子里全是李总管先前言及的赐给胡夷作人肉食，丢魂落魄，竟一时失了主意，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绿珠，绿珠！快站起来，潘大人对你讲话呢。”我急忙对绿珠悄声喊道。
绿珠闻言赶忙收敛心神，战战兢兢地站立了起来。
潘岳以手撩开绿珠额前秀发，一睹目之，不顾袍泽酒渍,即复咏道，
“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古人咏舞雩，今也同斯欢。”
“安仁，区区一个婢女何以配得上此等辞藻。如若你喜欢，我当求之于季伦，当赐予你为侍姬罢了。”贾谧此时已然酩酊，却不忘下意识地与列座诸贤推杯换盏，瞧也没瞧那惊慌失措的下贱女婢，听安仁吟罢，一时不解便有意讥讽之。
“贾侍中，是安仁拙劣了。当罚当罚。”遂饮三杯，以谢贾谧。
“你名唤绿珠？”
绿珠闻言急忙跪俯在地，回话道：“是..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