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罗曼蒂克消亡史(2)

“臣，安阳乡侯，石崇（字季伦）恭迎贾侍中大驾。”言毕，石崇举手齐额，俯首跪地，其身后李总管及数十家丁见状纷纷跪俯在地。
“我等，拜见安阳乡侯。”随行贾谧的诸位名士亦举手齐眉，躬身至膝，已尽礼节。
“季伦啊，何须此繁缛礼节，快快请起吧。”
 “诺。”石崇收拾冠冕，拾身而起。其身后李总管悄言左右，数十名家奴起身安置好了诸位大人的车舆，引着随行家丁一同吃酒去了。
“贾大人，诸位同僚舟车劳顿，定甚是疲累，且随我来。”说话间，石崇一人当先，为诸位宾客，推门引路，每经一处庭院，略以介绍。一行诸人，直往琳琅阁而去。
琳琅阁处，旁连岭，带长川，芳林列于轩庭，清流激于堂宇，以石岩为居所，以花木为藩篱，佳肴备置，曲水流觞，可谓萧然自致。
“百川，喂，死百川，李总管叫你跪侯，你怎么跪着都能睡着？！”绿珠一边扯我袖襟，一边轻声道。
“别扯啦，我没睡着，这些大人物喝起酒来，喜欢讨论一些听不太懂的东西，一会通玄，一会成仙的，不知道说到什么时辰，到时候困乏了撑不住可会被胡夷吃掉的，何况我哪像你这小妮子，年轻轻轻活力十足。”
“你也就比我大两岁而已，臭百川，总喜欢冒充长辈。喂，百川，我听府里的姐姐们说，潘岳潘大人也会参加这次聚会，潘大人从小就很有文采，大家都说潘大人的才思好像大江一样，无穷无尽呢。”我跪俯着稍稍抬起了头，看到了绿珠言语间眼眸里闪烁着光，对于美好心向往之的光。“而且，传闻潘大人的为人高尚俊俏，仿佛岩石孤松傲立。就算是喝醉了酒，体态傀俄，风姿秀雅，也好像玉山行将倾倒一般……”
“嘘...有人过来了。”我慌忙打断了绿珠。
我分不清是畏惧那些达官贵人让我赶紧俯下了身子，还是畏惧刚才绿珠眼睛里的光。我的脑海里一直回放绿珠刚才充满憧憬的面庞，我不知道李总管什么时候让我们起身去阁内伺候的，我好像突然间接性失忆了一样，我忘了我卑贱的身份，我忘了金碧辉煌的琳琅阁，我忘了歌舞升平的辽阔西晋，这太荒唐了。我明明只是一条顽强想要活下去的“狗”而已。活着已经够奢侈了，活着就够了，我想。
陆百川“季伦，这琳琅阁今夜可谓诸贤毕至，琳琅满目啊”
“贾侍中谬赞，区区琅琊阁以何满诸贤高目。此皆承蒙贾侍中以及二十三位我中朝名士，赏我石某薄面，今日金谷雅集，畅叙幽情。他日虽世事殊异，吾等兴怀，必将留之于世。”言罢，石崇拂袖举杯，连饮三杯。
“季伦兄，言辞高尚，隐隐有正始之风，我左思（字泰冲）敬您！”
石崇忙拱手道：“惶恐，泰冲兄。吾等何不效法前朝贤士，以曲水流觞，一觞一咏，咏不成者，即罚饮之。”
“甚妙，我潘岳不才，愿抛砖引玉！”说话间，潘岳绕席曲水上，取酒盏一杯，遂即咏之，
“伊昔先子，有怀春游。契此言执，寄傲林丘。森森连岭。茫茫原畴，迥宵垂雾，凝泉散流。”
石崇微合眼睑，待潘岳吟罢连呼：“妙哉，妙哉！安仁兄果不负中朝才子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