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脸吗？

“叮咚——”
外边传来中规中矩的门铃声，瞬间打破了房间里有序的按键响动。余生快速移动着鼠标，眼睛直直盯着电脑屏幕，离不开片刻。他顾不上去开门，便是头也不回，没有搭理。
“叮咚——叮咚——”
似是见无人应答，门铃声又好心地响了两回。余生游戏正打得激烈，这次他暴躁地冲着门外一声吼：“干啥？都世界末日了还查水表呢？不在，等着！”说罢，他继续投入虚拟世界。那断断续续的门铃声这才停歇下来，再没了声响。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电脑界面显示他方获得胜利，余生才松了一口气，随手扔开抓了好久的鼠标。他瘫在椅子后背上，瞥了一眼头顶悬挂着的时钟，发现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他肚子十分配合地跟着响起来，余生这时忽然想起，他几小时前似乎刚刚订下一份外卖。
一个健步，余生迅疾奔上前去，唰地打开门。本以为那里应是空无一人，抑或，对方将外卖放在门口而后愤然离去。这情况，就算是那人情不自禁问候他爹，余生也没什么话可说，毕竟自己莫名其妙鸽了别人好几个小时。
然而，尚有一人立于门外。
那人影身着工作制服，毕恭毕敬地站着。当门打开的一瞬，他铁青的神色有些微变化，看来是独自在这等了很久。
若是初次见到，恐怕大多数人要吓到晕厥。这位外卖小哥，脑袋上深深插入了一把武士刀，粘稠新鲜的血液顺着头顶淌出，宛若瀑布般流了满面。他的眼珠浑浊猩红，嘴更是已然裂开，沿着下巴直直扯到了后腮。细看之下，他左脸已经不剩下多少完整的部分了，被撕扯的肉正挂着摇摇欲坠。
余生怒拍了一拍自己的脑袋，满怀歉意地对他说道:“对不起啊这位小哥，我刚才打游戏把你给忘了…等好久了吧？”
外卖“小哥”神情呆滞，面色铁青着，极力抽动自己的唇角，试图拉起一丝友善的笑容。他晃动了一下自己的身子，笨拙跛行了几步，将手中的塑料袋递给余生。在这塑料袋外边，是又一层保护膜，成功阻隔了他手边浊黄色的液体。
余生心中一暖，不禁感慨了句:“对不住啊大兄弟，你实在太有耐心了，回头我一定给你个好评！洋洋洒洒两百字！”
话音刚落，就看见外卖“小哥”露出了扭曲的笑容。还没有两秒，他左脸那块摇摇欲坠的肉就，掉在了地上。……
事发突然，余生一时脑抽。他其实本来只是要好心提醒“小哥”一番，到了嘴边却成了:“大兄弟啊，你丢脸了。”
外卖“小哥”听了这句话，对着地上的那块脸沉默了片刻，这时候他突然觉得，捡也不是，不捡也不是。
余生看他犹豫不决，继续脑抽道:“你不要脸了吗？”
外卖“小哥”应该很是窘迫，但从面部神色上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他的表情实在太僵硬了，兴许是不幸变成丧尸以后，就没办法再自由自在地表达自己的内心感情了。他胡乱挥舞着手臂，口中嗷着那些呜哩哇啦听不清的话语。
余生拍了拍小兄弟的肩，将其邀进屋来喝杯水。他心生同情，见其十分“委屈”，忽然惭愧，便在脑中思索了一下。可，课堂上老师也没说过丧尸要怎么安慰啊？他决定对这位他伤害过玻璃心的小同学，报以春天般的温暖，夏天般的热情，秋天般的凉爽，冬天般的纯净。毕竟曾经都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