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两千年前的你：来自末世的最后讯息(2)

叔叔总是想留下点什么，明明知道在自己死后根本没有人能看到，他却着魔一般地投入到工作中。“这是人类，超越死亡的秘诀……”他曾这样告诉我，瘦骨嶙峋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文学、艺术、科学、哲学，这些伟大的创造能揭示自然宇宙间的永恒之理。当投身其中时，就仿佛自己也飞升群星之间，获得了永恒一样。每到这时，即便想起黑暗的宿命，也将无所畏惧。”
他说得没错，现在的我终于完全理解了叔叔的想法。对我而言，发现什么、证明什么、让自己不曾白白存在，这已经是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我们身处地下的巨大建筑中，照明依旧以某种奇异的规则运行着，但它的原理早就失传了。我赖以生存的除了有限的食物储备，就是地底拥有数以万计书籍的图书馆：那是我了解黄金纪元人类辉煌文明的唯一途径。
跟据有限的记载，我了解到了我的族人曾是看护人类文明成果的负责人。时光流转，最初记载信息的科技设备开始因不明原因陆续失灵，我们更缺乏生产关键能源——电力的设备。这些纸质书籍为此诞生。但渐渐的，连印刷的技术和资源也失落了。曾经一度兴盛的文明绿洲，被地表的致病孢子和它们的驱逐到了暗不见底的地下。
没错，与它们相比，我们并没有进化出适应地表环境的机能。进化这个词，是发生在代际之间，新生子代中可能要死去一万人，才能存活下一个适应新环境的突变个体。而我们的文明太脆弱了，没有基数支持的种群，早就失去了和自然拼死一搏的资本。
“你想活下去么？不，你想化作永恒么？”病榻上的叔叔望着我，“如果你和我一样，想让人听到自己的声音么……”
“请告诉我，”我坚定地握住叔叔的手，“什么办法都可以……”
“那就交给你了……”他衰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地下室左边第六个舱门，里面……有我留给你的遗产……对不起啊，只是苦了你了。”
就这样，我拿到了叔叔组装未半的时间机器半成品，以及一副古汉语写成的说明书。
我不知道这上古流传下的信息是真正有效，还只是某个祖先的玩笑。如果时间机器有效，应该早被我的祖先们发掘出来了。但也并不一定。许多代以前，我的祖先们忙于为生存战斗，遗失一些关键信息也未必不可能。
我对这仪器的原理一窍不通，那些书籍中也从来没用记载过类似的成果。我严格地按照说明书的模型和材质制作配件。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我花了五年时间学习21世纪的古汉语，花六年时间做成了时间机器的初步模型，又花了四年去推翻重制。在此期间我明白了，即使机器创制成功，所能穿越时间回到过去的仅有电信号：换言之，我无法回到过去，你们所能听到的，只有我的话语。这就是我的祖先们执著于这台机器的原因：他们希望向过去的世界发送警示信号，来避免祖先们灭亡的命运。
但这也无所谓了，我根本不关心这些。如果过去能被改变，那改变必将影响当下与未来。我仍处于黑暗的末世基地中，意味着我祖先的尝试都失败了，而我也未必能够成功。就算成功，又能怎么样？因为过去的变动，我很可能将不复存在。更何况，很大概率这封来自未来的信件会淹没在黄金纪元人类的信息狂潮中，我不信生活在如此丰富美丽世界的你们，愿意对一个未来人的无聊牢骚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