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结之桜(2)

一年一年过去，幸长大了，桜也长大了，祖父的身体渐渐不如从前，已经没有力气再陪他们笑闹了。
祖父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幸一个人坐在树下，抬起头对着树说：“桜，要是祖父不在了的话，你也会很难过吧？”
几片树叶“唰啦啦”地落进了他怀里。
“我也很不希望祖父离开。可是，桜，人类的寿命就是这么短暂，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啊。”
这回落下来的是一堆小树枝，把幸的头发都砸乱了。
“生气也没用啊，桜......”幸把脸埋进手掌里，“对不起，桜，对不起......有一天，我也会不在的。”
这回桜很久也没有动静，幸起身回屋的时候感觉有小小的水滴落在了他身上，抬头一看却是万里无云的晴天。他叹了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祖父更加衰弱了，他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不太清醒。九月正是万物枯萎的季节，樱花却反常地开了满树，密密麻麻，挨挨挤挤，像是把几年的花憋足了劲一口气全部开了出来似的。幸为祖父打开窗，让他看那几乎要长进屋子里来的樱花，大片大片的樱花瓣就从窗口洒了进来，落在祖父的床上。祖父睁开眼，颤巍巍地唤了句桜，接着伸出手怀抱着虚空流泪了。幸悄悄退出房间带上了门，他觉得再多看这样的祖父和桜一眼，他都会忍不住哭出来。
祖父在十月到来之前就去世了。他最后将幸叫到病床前，费劲地握着他的手说：“幸，有时候，看不见也是一件好事......你画了那个阵的那天桜不肯见你，是因为她怕与你产生过多的羁绊，会在面对离别的时候更加难过......人类与长命的妖怪啊，终究是不可结缘，徒增寂寞。”
祖父去世的第二天，满树樱花一夜间全部落尽，顶着光秃秃的枝条像是提前入了冬。幸那天晚上梦见桜背对着他站在树下说了再见，第二天醒来看到枕边有朵樱花，他隐隐感觉到，桜大概是真的离开了。
在那之后的来年春天，樱花树没有开花，之后的一年也没有。整整七年，灰叶家的庭院里没有飘过一瓣樱花。幸的妻子嫌它遮挡阳光，一度想把它砍掉，幸拦下了她，依旧为樱花树施肥浇水，天气好的时候坐在树下看书，就像他小时候一样。七年后的春天，樱花终于又开了，可是幸知道，桜并没有回来。
再后来幸有了自己的孩子，他的孩子也看不见妖怪，他便从来不对他们讲起祖父与桜的故事。
不可结缘，徒增寂寞。
时光匆匆，幸的头发也渐渐白了，他还住在这座老屋里，和老伴一起帮儿子照料他的女儿。当他的小孙女会说话了之后，有一天她跑来对幸说：“爷爷，爷爷，屋子角落有一个三只眼睛的毛团在盯着我看，那是什么呀？”
幸微微一愣，随后笑着摸摸她的头：“那是妖怪呀。小节子能看到妖怪，真厉害呢，爷爷都看不到......”
第二天他牵着孙女在庭院里玩的时候，心念一动，抱起小女孩来到树下，问她：“小节子，这棵树上有没有一个穿粉红衣裳的女孩子？”
“女孩子......？没有哦......”小孙女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