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品守恒定律

我走进那个逼仄的房间，没有犹豫。戴上血迹斑斑的眼罩，摸向座位。
这场赌局是一个有钱的疯子组织的。听说那家伙原来是个强盗，趁战乱得了花不完的不义之财。后来政权更迭，他也没再犯罪，就当作了无罪处理。他为我们提供赌金，我们只管决出赢家。赢了，这辈子就不愁了，输了也是如此。在绝望中得到或好或坏的终结，这就是赌命的艺术吧。
一把左轮手枪，一轮只有一发子弹，六个人围城一圈，戴上眼罩，按顺序向任意人开枪，最重活下去的，就是赢家。
开始了，我是四号。一号拿到枪后说话了，是一个稚嫩的声音，字句中带着抽泣，“我……我是被逼来的，我才十岁，求求你们别杀我……”他哭喊了有一段时间，我没心思听他的话，仅仅是叹息，或是出于怜悯，再或是对死亡的无奈。是啊，没人愿意死，也没人愿意来到这里。
我旁边的三号似乎对孩子迟迟不开枪的行为很不满：“小崽子能不能行了？不行就滚！老子忍不了！快让老子赢了！老子要**（指毒品）！**！大不了冲我来！快点！”
“咔！”
先是一片寂静，随后便是孩子更猛烈的哭声。
到了二号，一个低沉的男声：“我也不想杀人，但是我不杀死你们，你们就会杀掉我，对不住了。”
我似乎看到了对准我的枪口，颤抖着最后能由我所支配的身体，我真想撕下眼罩逃出去，当然，我做不到。可是再想想，他瞄准的未必是我，即使是我，这一膛也未必有子弹。果然，绝望中一切都是希望呢。
“嘣！”
枪响了，那孩子停止了哭泣。
我听到六号女人尖叫的声音；我听到枪被填上新子弹的声音；我听到三号瘾君子接过枪的废话和枪匆忙防空的声音；我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这些声音就似一曲死亡的摇滚乐，慌张的节奏让我在黑暗中也能看到自己眼中的绝望。但我知道，已经走到这里，我早已无路可退。
我不禁又想起了自己的曾经。因为沉迷于赌博，我竟狠心坑害自己的朋友、亲人。被我亲手送上天堂的假如也许不会原谅我 但我不得不赌下这场。输了，就算是偿了命；赢了，我要还清债务，随后做些有意义的事，算是对世界的偿还吧。
我接过枪，迟迟不敢扣动扳机，也不知道枪要开向哪里。三号又开始催促，毒品真是神奇的东西，可赌博又何尝不是？为了一瞬间的激动，我伤害了太多的人了。“我不想再伤害别人了”，可我现在何尝不是在伤害别人？我真的不想了，我要偿还之前的罪恶。于是我用发抖的手托起沉重的枪，对准了自己。扳机，好紧。我无力扣动它，的确，谁都不想死
我咬紧了牙，似乎用了能抬起一座山的力气。
“咔！”
浸湿眼罩的是汗，不是血。
枪到了下一个人手里，我的颤抖减弱了，毕竟经历了如此抉择，我也无力再抖下去了。
“我身…咳咳…身患绝症，活不了多久了，咳，我当然不怕死在这里，更想在这里结束痛苦。但是我有一个请求，请求，咳……胜者能把钱分给我住在这个小镇最破旧的房子中的父母一部分，让他们老人家安度晚年。求求你们了，我不会伤害你们，只……只求你们答应我！”他的声音随着剧烈的咳嗽声消逝，听到这里，我竟随着他轻轻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