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非

“这是哪里？”
木十站在空荡的玛歌利亚广场上环顾四周。
蜂蝶还在花间流连，喷泉清流依旧，中央高大的十字架一如往昔。那燥热的阳光，照在煞白色的十字架上，令人望而生畏。
木十扇了自己一下，很痛。他明白这不是梦境，却又难以理解上一刻人满为患的广场再睁眼就空无一人。他试着去回忆却如往常一样，怎么也记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零星的记忆碎片只能拼凑出大概。
今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他随着友人来到玛歌利亚广场，友人告诉他接下来将是历史性的时刻。广场上男女老少都有，大大小小的媒体架着长枪短炮，高空中直升机盘旋，上面的工作人员正对此进行全球直播。
人们说话的声音木十听不真切，他只记得友人拉着他从人群中抢了一个座位。
“开始了！”
这是友人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木十记忆中最后的声音。
酷暑烈日，木十双眼干涩，当他眨了这下眼睛后一切都变了。再睁开时他正坐在十字架的阴影下，友人、看客、记者全部消失不见。
“这是最新的整蛊节目吗？”
木十望向远处的街道，那里还停着不少车辆，临街门面的店招还在随风摇晃。他轻拍胸口安慰自己，走向广场出口。
这里的街道与记忆中的唯一的不同就在于，没有了人的生气。可以看见野狗在为自己的地盘做标记，也可以看见野猫追着老鼠从这个垃圾桶窜进那个回收箱，唯独看不见任何一个人。
人行道上没有人，驾驶座上没有人，临街店铺的沙发椅凳上都没有人。
“都死了！都死了！末日来了啊！”疯魔般的叫喊隔着一个街道传来。
“这确实像世界末日。”听到似乎是与自己境遇相同之人的哭喊，木十说服自己这不是某整蛊节目。
仔细辨识这声音的源头，是在前方十字路口右侧的街道上。木十循着声音一路小跑，这或许是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人罢。
叫喊是由一个胡须花白的瘦弱老人发出的，他正靠坐在消防栓旁，双手挠着枯草般的头发，领结散开于胸前，双腿叉开，右脚皮鞋落在一边。
“老人家，发生了什么。”木十慢慢走到老人身旁，搭上他枯柴般的肩膀，语气尽可能的温柔。
“都没了，都没了。”老人瑟缩成一团，双手抓的更狠，指尖染上一丝血红。木十搂着老人的肩膀，搜刮着脑海中能想到的所有用于安慰的词汇。
似乎是木十的安慰起了效果，又可能是发觉还有其他人幸存。老人的情绪渐渐平稳，双手慢慢放了下来，不断吐气吸气，盯着自己落在一旁的皮鞋，结巴的叙说着自己见到的恐怖一幕。
清早老人与往常一样在街道上散步，虽然知道今天在玛歌利亚广场上有一场隆重的盛会，可是他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只有狂热分子才会喜欢那样的集会。事件发生的时候，他正翻看有关股市的报纸，因此一切是如何开始的他并不清楚，而看到的一幕将是他终身的梦魇。
即便老人听觉已退化大半，可那歇斯底里的尖叫，仍能听的切实。那撕心裂肺的吼叫让他放下了手中的报纸，一个满身是火的人型生物伸出焦黑的手试图抓他，口中支支吾吾像被网球塞住了喉咙说不出话，浑身散发着烧焦的肉味，一个黑糊糊的圆球从那生物面部掉下滚落在脚边。如果这是人的话，掉下来的只可能是一种器官。好在快要接触到老人前，他就化作了一团灰烬，消散于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