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箫烛：人鬼亡语(2)

是你梦境中的魂灵，亦是山华的亡灵。我的存在，是执念至深结出的果，是等待至久化出的灵。”
“执念？”
“是啊，执念至深的人，才能超越生死。”
“什么样的执念才会如此之深？”
“凡修行为信仰的执念，才能令人做到至死方休。许是你我相见的执念至深，才能在今时今日此时此地得以重逢。”山华捏起杯盏，敬周子箫道，“来吧，子箫兄。”
周子箫同样举起酒樽，良辰美景，故人重逢，纵然是索然无味他也干了这杯酒。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
“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
几番轮回能探看，但问清酒有几斗？
“咳咳……咳咳……”周老爷复从梦中醒，朦胧双目中见忽明忽暗的灯火恍惚，欲以颤抖着双手去拿风烛却是无力，不免自嘲起来，想曾经叱咤官场令众人胆寒，到如今都败给了韶华尽付。家仆看出了他的心思，接那风烛带至他的面前，问：“老爷为何偏要用这不经用的蜡烛？”
周老爷目光突然温柔起来，说：“这蜡烛，是山华唯一留在这世间的东西……”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他许是又要睡着了。真是好啊，他又能见到山华兄了。
人影憧憧，熙熙攘攘，周子箫逆走人群，寻觅熟悉的身影，终是在那阑珊的尽处，安排他们再一次的相逢。
山华正前方放着案台，烛台上放着几盘水果和香烛、香炉，山华捏着三根香火正虔心参拜。周子箫上前，问道：“你在祭奠什么？”
“我在祭奠‘万空’。”
“万空？你的万空谷吗？”
“不，是万物皆空。”
万物皆空，许是“亡灵山华”已经参禅，对前尘往事已不再过问。但仍有一事，憋在他心底已经数十年，此时他不问不行：“你恨我吗？”
山华不答他，反问：“子箫兄可知我为何在这喧闹的街市中祭奠‘万空’？”
周子箫摇摇头，山华则是继续说：“动与静、善与恶、爱与恨、貌离神合，共同依存，既然如此，以静制动、以善除恶、以爱化恨，又有何不可？”他宽恕了他。
是啊，他原是尘外之人，不纠结于过往，过往的怨恨对于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山华浅笑，插香火于香炉之中，问：“子箫兄可要和我一道儿祭奠‘万空’？”
那一边人声鼎沸、烟花绿柳，这一边亡语呢喃、白布红烛。这阑珊的尽处，相聚虽短，但却是值得。他用这一辈子想不通的事，也许就能在这片刻之中得出因果。他还想多聊几句，而此时突然一阵阴风吹过，将案台打乱，烛灭、梦绝。
山华的笑容终是在那烛火憧憧、沉香引引中，尽数化成了烟云消散。
“老爷？老爷！老爷！”
子箫终究是闭上了眼睛。家仆跪在他的身边痛哭流涕，却发现他身旁的红烛也不知何时油尽而枯。家仆拿起灯烛，却发现烛底之下隐约刻着三个小字：子箫烛。
数十年前某夜，明月当空。
“山华兄因何事而烦心？”
“阅遍老庄之道，却独独这一句百思不得其解——‘彼亦一是非，此亦一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