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邦信 信邦 历史向)
冷……好冷……
他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他能听到,大账外一片将士拉练呼喝之声,还能感觉到有人正握着他的手。慢慢睁开了眼,却又倏然愣住。
眼前的人,他在无数次午夜梦回时见到过。高昂着头,血顺着脖子上碗口大的伤处流下,逐渐汇集,顺着长乐宫雾蒙蒙的地砖流到了他的脚下。那时的他本应该是高兴的,毕竟也算是铲除了自己心头一患。其他人手握重权,那个位置总是坐不稳的,不是吗?可是离奇的是,并没有。
他只是拼命地瞪大了眼睛,颤抖着手去死死地捂住了那个伤口,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好像真的如他的所期望一般,血流得少了些。他捂地更加卖力了。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很累,累得浑身发麻,脑子也木愣了,就连耳边那些惊慌失措的叫喊声、女人尖利的笑声也慢慢淡去,他觉得自己的血也和地上所绽放的血花一样,慢慢凝固,变成深沉又丑陋的黑色。
那一瞬间仿佛已过了千年。
终于,周围的人按耐不住了,冲上去拉开了他,他才恍然大悟似地看着那人的双眼。眼中没有任何的神采,似乎是在嘲笑着他刚才的可笑行径,又似乎是在控诉着被欺骗被背叛的事实。“韩信!”他低吼着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怎么了吗,主公?”青年闻言低下了头,露出了一抹笑意“您醒了啊。”还久久沉浸在血流成河的回忆中的刘邦又颤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成了空白,头脑中的思绪更是杂乱无章,扭成了一团麻。他知道这是在做梦,他又重复了一遍。许是沉默太久的缘故吧,青年有些疑惑,看了看帐室内没有任何人,才又笑眯眯的唤了声“阿季”。这熟悉的称谓像飓涛一般冲垮了刘邦最后一丝防线。
“我……我……”我骗了你。喉咙一阵阵的发酸,发涩,那三个字就是说不出口,眼前不断闪现回放的,还是那一双无神的眼睛。“对不起……对不起!”他呐呐的说道。突然,一双温厚的大手覆上了他的脸颊,拭去了些什么。“我流眼泪了呀,”刘邦后知后觉的想。呆了一会后,他才又想起害羞和尴尬,似乎多年政治倾压被磨去的少年心性和战场上快意恩仇的侠义又燃起了一丝星火似的。
韩信看着他脸上忽明忽暗的神情,觉得有些好笑。正了正色才开口:“主公,项王军大势已去,此番前景大好!现成皋已尽在囊中!”刘邦有些怔愣,成皋?现在是汉高帝三年?那为何韩信此时会在自己身边?突然的一阵呼吸困难,让他收回了思绪。唉,想什么呢,不过是个梦罢了,他想。
“阿季?”韩信唤他。“嗯。”刘邦低着头,还是不敢去看那双眼睛。从前的他大概永远没有想过自己会那么怯懦与狼狈。
胸口有些发闷,他感觉自己的脑子也变得越来越木愣,就像当年看向韩信那样。
“……阿季……”声音忽远忽近,仿佛隔了一个世界一般。“……”他张了张嘴,却发出不声音。他努力的睁大了眼,终于抬头,想要看向那个青年。一如当年的模样。刘邦愣愣的看着他,他笑着,穿着自己送给他的锦袍,那样亮眼,像一团正在烈烈燃烧着的火。不知何时,他已站在帐门口处向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