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初识

四月初夏日，晨。
天光渐亮，时有鸡鸣狗吠声起，坊市间也开始陆陆续续有了些人影，或是摆摊叫卖，或是前往山林打猎，又或是刚从烟花之地而出，困着一双眼，匆匆忙忙赶回家。
青年捧着一卷书，这才在人气里晃过神。未曾想拜读诗作，不知不觉中竟只着了一身单薄中衣过了一夜，以至于此刻手脚冰凉，肩背僵硬酸痛，却还是舍不得放下手里的书卷。
这是何等的才情与豪气？叫人一见便如痴如醉。
李青莲。
只是微启唇，而后舌尖抵住上齿背，轻轻勾了一下，用着仿佛拨弄着心弦的力度，道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工部只觉心中涌出了一股冲动，想要见他，想要与他谈诗论道，想瞻仰他的一腔热血与浪漫。
“咳咳……”
握拳抵唇咳嗽了两声，他本就身负沉疴，披了薄衣熬一宿，叫他愈发虚弱。工部头晕目眩，连书台上的笔墨纸砚都未曾收拾，拾起椅背的披风，草草裹上，这才迈着虚浮的步子回到卧房，躺下后便坠入梦中，不知二三。
工部是早就听说过李青莲鼎鼎大名。
世人赞他是千杯不醉的酒中仙；称他剑术高绝，嫉恶如仇，有人说他做翰林供奉时，圣上曾赐过一把宝剑，恶霸欺压百姓时他便挥剑斩去。
而前些日子则听说，李青莲被赐金放还，原因是他大宴上大言不惭，令皇帝内侍给他脱靴，又醉酒戏言于杨贵妃。
也是只有他李青莲才会做出来的事。
——
“请大人过目……”年轻书生小心翼翼递上一卷书册，想叫他指点一二。
青莲仰头灌了一口酒，又抬手随性抹去唇边的酒液，懒散地开口道：
“莫再多言，背一首你最得意的诗作来我听听。”
年轻书生张口，续续断断结巴着背完了一首诗，刚想讨问一句如何，却只见雅间横卧在榻上的人轻狂笑道：“赋诗强说愁，有空整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回去多读读书。”
“下一个，谁来？”
——
工部一觉醒来已是正午，且头痛欲裂，摸约是夜里着凉，染上风寒了。忍着不适起身洗漱，穿戴完毕这才裹紧披风，准备出门去买些药回来。饶是初夏四月，工部出门还是得裹一层披风，贴身穿一件中衣和一件袍子以外，还要在外头加一件大氅。
他身体实在是差，一点风都受不得。
“你急急忙忙做什么呢？”
“李青莲就在前头的酒坊里你不知道吗？当然是去拜访他了！若能得一二讨教……”
路过的年轻书生咋咋呼呼地跑远了。
李青莲？他来洛阳了？
工部愣怔半晌，又思考片刻，这才返回去摸出自己的行卷塞进袖中出了门。
人都到洛阳了，不见上一见，着实有些不甘心。
常去的那家药坊一见工部，便知他要来拿什么药。大夫捋了捋自己的山羊须，笑呵呵道：“这是又染风寒了？”
“咳咳……夜读时着了凉罢，不要紧。”工部侧过去咳了两声，这才微微笑着回道。
老大夫见他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当即拉下脸来。“我说的话你又不听是不是？身子是你自个儿的，好坏你自己能不知道？我老了，说不动你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