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一个疯子的故事(2)

那以后，村里的孩子也在大人的教唆下避开疯子，他是如此落魄，就像一个丧家之犬，睁着呆滞的双眼，汲着破败的鞋，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嫌弃的表情，他望到哪里，哪里就有蔑视的眼神。
疯子会在晚上揣着父亲留下的一柄口琴，走到那溪边的坟旁，吹着不成调的音符，他喜欢呆在这里，这里有爱的感觉，有了爱，就有了天堂，即使是在地狱，在困苦的日子里。爱使地球转动，使太阳发光，使万物生长。
太阳落山了，疯子醒了，他该去看爸妈了，走过那个小胖子家门口的时候，他的眼睛直了，门口一个妇人在杀鱼，而那个鱼长有点奇怪，它有短短的鱼鳍，长着尖刺的鱼头，以及暗红的鱼吻——正如数年前父亲钓到的那条一样，他直觉这鱼有问题。妇人看到他在门口站着，骂骂咧咧的驱赶他走了，谁会让一个打过自己孩子的疯子站在家门口呢。
疯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坟墓前的，他满脑子想的是那条鱼，和妇人扭曲脸，和父亲躺在地上的模样，猛的，疯子向小胖子家拼命的跑去。村里人都喜欢在屋外摆一张桌子吃饭，疯子冲过去的时候，那盘鱼正被端上桌，他大声吼到：“那鱼……有毒！……不能吃！”妇人被突如其来的吼叫声吓了一跳，邻里的村民听到了声音也都纷纷围拢过来探头观望，“这鱼……不能吃！”疯子又激动的喊了一遍，干裂的嘴因为张的太大，裂口渗出鲜红的血液。妇人缓过神来，诧异的望着他，嗤笑到“我看你是饿的狠吧，先前就望着我杀鱼，现在闻到香味了，忍不住跑过来，又拉不下脸讨饭，故意编个什么理由说鱼有毒吧！”围观的人哄笑起来，他呆滞的双眼因为各种情绪夹杂，竟泛出泪光，妇人还在讥讽着他，围观的村民眼中的轻蔑也更加浓郁，疯子扑了过去，抢过盘子里的鱼疯狂啃咽，家里的男人坐不住了抄起棍子打他，妇人更加卖力的骂他，围观的村民朝他吐口水，笑他。
他在地上翻滚着，身上的感觉渐渐消失，闭上眼，晕晕的，像是又回到了儿时的摇篮里，而母亲正轻轻推动着摇篮……
人们突然都不做声了，妇人张着正在谩骂的嘴，男人僵住拿棍子的手，围观的村民皱着眉头，一齐望着疯子，他倒在地上，脸色发青，鼻孔流着暗红的血，正如他父母当年一样……
……
他乡有人在唱歌，他乡菊花泛了黄，那条小溪旁边的老坟旁边多了一座新坟，上面有一枚闪闪发亮的勋章，而在夜空里，那断断续续的口琴声再也没有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