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
听见推门,阿黄和我出去接。他喝了点酒,脚步轻盈,跨过门槛,顺手把包递给我,冲屋里喊:
“孩他娘,成了!”
母亲从厨房走出来,捏了捏围裙,阿黄摇着尾巴跑过去闻母亲的手,又返回来围着父亲。
“真成了?”
“成了!”
父亲招手,我把包递过去,他谨慎地打开包,抽出一张雪白的纸,上面还有红印。
“你看,县里刚打印的,纸还热乎!”
我凑上来看,好像是什么合同。
父亲出奇的开心。为了能找到投资,从前年开始,他就天天背着包往外跑。杨老伯说,大家日子过得一年不如一年,年轻人都迁走了,除了老幼病残,没人愿意留在这片荒原上。要再不发展,老家就没了。
以前可不是这样。往北翻过一座山,有一片油田,那里曾伫立着十几座“磕头机”。老人们说,几十年过去了,现在只剩一个兢兢业业的磕着头,它的兄弟姐妹们都不见了。一旁的断墙上还留着一句标语——“一切为了石油”。
听父亲说,要救活老家,就得引进外资,外资就是乡外人来投资。我实在不解,就去他桌子前问:
“爹,咱油田都干了,还投资咱们乡干啥?”
“小孩子懂啥。”父亲杵灭烟头,收起策划书,我扫到几个字:影视、旅游。
吃过饭,父亲走到里屋,打开高音喇叭,那是上届支书杨老伯退休留下的,父亲把它绑在木竿子上,立在房顶,另一头接着个机器,话筒放在抽屉里。
喇叭里咳嗽了几声,父亲说:“乡亲们,好消息,好消息!水井乡与xx摄制组的合同签好了,他们马上要来拍一部大片,拍完一放,咱乡就会火,以后,来咱这儿旅游和拍戏的人会越来越多,咱们日子就旺了!对了,还有个事,明早八点,全体村民在村小操场开动员大会,全村人都要到。”
八点左右,乡亲们陆陆续续来齐了。我从包里拿出他昨晚写的稿子,整理好了递上去,他念了两句,觉得不对劲,照着我头顶就是一巴掌,紧接着下面传来哄笑。
“老李,自己念错了还怪儿子。”
“让你儿子来念得了!”
父亲咳嗽一声:“安静!今天要念的是大事,不是儿戏,这是咱们水井乡千载难逢的机会!”
“咱们村火了,不还是你老李的政绩,跟我们有啥关系!”
“对,咱们顶多挣俩小钱儿,还不是给你老李脸上贴金啊,以后啊,小李就是官二代,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呐!”
阿黄碰碰我手,好像它也听懂了似的,开心地望着我。
“你们女人家知道什么,听老李的!”大狗叔帮父亲说了一句,操场才安静了下来。
父亲开始念他的稿子,我在后面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初春的风依旧刺骨,在戈壁滩上混着沙子胡乱吹,空气有微微一丝湿润,阿黄也抬头嗅那味道,这应该就是春天的味道吧。
会开完,父亲跟大狗叔商量钱的事儿。
“他们来拍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