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组短篇——《水天，依色》(5)

天依被动地成为那种牵条恶犬在大街上孤独漫步的女孩子。这句话并不是天依说的或者写在博客里的，这是阿绫自己在心里定义的。
因为有过太多太多的坏经历，应该冷血孤僻，不屑于和大多数平庸人类多打交道的阿绫竟然自贬自己是条狗，对此，她也十分惊讶。但这个念头就是像刚打开的香槟似的猛地从心底冲出来，根本没法制止。
在她自己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像缓慢地中了黑魔法一样，变成了一头极力想守护天依、陪伴她、死皮赖脸要和她亲近的大狗。
就算总是要陪伴她做一些没有营养、没有回报、漫无目的的事情，比如坐在路边的石头椅子上数路过的微笑的小孩的数目；很详尽做一份“如果有了十万块钱应该怎么出发去南极看因为气候变化竟然学会了飞翔的企鹅”的旅行方案；或者坐在草地上用野草和野花编一个花环……
天气暖洋洋的，公园里游人如织，蓝天之上飞翔着花花绿绿的风筝，天依手比较巧，花环编得像模像样，阿绫那只却像被绵羊啃过，天依不厚道地笑了两声，阿绫干脆把那个马上就要散架的花环扣在天依的头上。
这么丑的一个花环却也令天依的小脸霎时明亮起来。
阿绫忽然意识到这段日子天依恰好经历了所谓的“长开了”的过程。虽然五官也还是那个样子，个子也没有长高很多，但就是莫名多出一种很柔润的感觉，就像小小的石子，终于在时光中被孕育成了珍珠。
“你知道吗，阿和竟然说喜欢我，在我书包放水杯那个侧袋里塞了一张小纸条。”
言和就是那个曾经拿天依的名字开玩笑的家伙，“我一直以为她挺讨厌我的。”
明明温度宜人空气和暖，阿绫却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像被塞入了一把冰碴，非常的不舒服。
“哦，有些家伙是会对自己明明很喜欢的人表现出讨厌的样子。”
就好像她自己，曾经也一度极力说服自己要去讨厌天依。这家伙的存在完全颠覆了她的价值观和人生观。阿绫一贯坚信做人首先必须学会自律和承担，不兢兢业业的人都该受到严厉的惩罚，可是天依，却那么自在快乐。
“像我，一直都是一边讨厌你，一边却又很喜欢你。”阿绫说。
天依眨了眨眼睛，没能立即明白阿绫话里的意思。
阿绫希望她能明白过来，于是就将脸靠近她的，虽然在电视电影里看过N多次，但阿绫还是不知道亲吻一个女孩子具体应该怎么操纵，嘴唇差不多是撞上去的……
破破烂烂的花环从天依头顶跌在草地上，她自卫性地伸手将阿绫的脑袋推向一边。
天依震惊的眼神让阿绫即刻明白过来，她一点都不喜欢自己。那种被无数人歌颂过的、据说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一种情感、罗密欧和朱丽叶式的喜欢，一点都没有。
“原来呀，被人讨厌是可以分作两种类型的，一种呢，就是讨厌你的人冲你大吼大叫甚至暴揍你一顿，还有一种呢，就是讨厌你的人对你不理不睬不解释，好像你忽然透明了，从她的世界彻底消失掉了。”
“到底哪一种更加伤人呢？我想，是后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