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四）(4)

通讯频道里传来了嘈杂的附和声，我的头剧烈地痛起来。
“否决。这些防护服还有作用。另外，”他平静地说，“尸体的密度比天下的密度小。你们是最好的防护涂层，天下同化你们的时候，对于内壁的腐蚀作用会相应减缓。”
三号一拳挥在了墙壁上，身体不停颤抖。
我亦不能控制自身的怒火。
“舰长，我反对。”是一号的声音，手术刀般锋利。
“收到。我服从命令。”十一号这么说道。
三号低声哭泣了起来，我狠狠瞪了他一眼：“不准哭。”
他们都没哭，我们更不能哭泣。
一号说不出话来，支吾道：“可……不……我……”
“没事的。”九号似乎是在安慰一号，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二十秒后开始自沉。”舰长下令道。
“是。”这就是他们的遗言。
漫长的二十秒过去，舰体传来巨响，进水口开始涌进炙热的死神。
穿着防护服，我不能捂住耳朵，清晰地听着发生的一切。
几乎没有声音，开始是极轻的沙沙声，那是天下在同化他们的细胞，然后是咔咔声，那是天下在分解他们的骨骼。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们会先死于窒息或高温。
天下的咀嚼声和吞咽声，听得我一阵反胃。
三号扶住墙壁，踉踉跄跄像是风暴中的孤舟。
……
不过一直停在火山口里也不是办法。
我清理着残余的胶质，即使里面有一部分是源于我的伙伴。
我思考着，让鹦鹉螺号继续前进的办法。
一号也不是神，谁也不是，她也需要帮助。
虽然我比不上她，但是我也想尽一份力，让这份计划尽可能完善。
不能够再莽撞地行动。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伙伴了。
……
我想吐。
我觉得食物难以下咽。
曾经被吐槽过说是不是得了厌食症。
当然不是，但理由却无处可说。
我想活着，所以食物是必须的。
但是我又觉得，这样活着，以他人的死亡作为代价活着的人生，能否创造出比为了让我活下去更大的价值。
如果不能，那我就此死去，是否更能止损？
只是懦弱的我不敢仔细计算，所以我无从知晓。
他和她一直都是那么坚定，他们更有资格活下去，而不是我。
这也算是逃避的手段吧，把责任丢给其他人，自己只需要负责去死就好了。
但是我知道，我一定会为了保护他们奋不顾身，就像他们当时保护我一样。
这可能是我能鼓起的最大的勇气，也是我为数不多的安慰之一。
所以说都这样了，我还有什么不能失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