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波三国刘封传（第一章汉中之战·第十五回）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悬在天上的，并不是引得无数诗人骚客吟咏泼墨的满月，而是一轮弯弯的上弦月，使得夜色朦朦胧胧，看不太真切。
然而这就是原本计划中想要追求的效果。
此时只到戌时，差不多就是现在的晚上19点，距离规定的戌时二刻，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雷铜率领的三伯，已经顺着山脚，借着夜色和汉江水声的掩护，摸到了预定位置。
他的面前，是一座高三丈余的关隘。汉朝的城墙，还都是夯土结构的土城墙，外面没有包砖，因此长期被水浸泡，或者遇到绵延的梅雨季节，城墙往往会出现一些崩坏或滑坡，而作为攻城器械的投石机，攻击的对象，其实也就是城墙——通过用石块对某个点的集中轰击，最终会使夯土城墙垮塌，变成一堆普通的黄土，方便攻城的士兵直接冲上去。这与唐宋时期才逐渐兴起的包砖城墙完全不同，也导致投石机的弹种发生了明显的变化——面对包砖城墙，投石机已经不再投掷石块，而是投掷泥丸，攻击的对象也不再是城墙本身，而是守卫城墙的士兵。
潜伏是最考验人的意志和耐心的。
他们距离这座关隘，不过两百来米，若是没有身后涛涛的汉江水声，他们此时都可以听得到城墙上守关士兵漫不经心的闲谈。因此他们也必须尽可能的保持安静，俯下身子，以免被关上的守军发现暴露，造成对整个行动造成不必要的巨大影响。
同时，这也意味着，他们已经不再可以用活动来抵御寒冷，最多只能暗暗的搓搓手，跺脚是绝对禁止的，甚至连嘴巴都要紧紧的咬住，以免发抖的牙齿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这就是战争。
战争不是简简单单的拎着把大刀走出城门，然后施施然的使用一点“内力”或者“斗气”，孤身一人冲进百万雄师一路砍瓜切菜，一边耍帅一边侧漏自己的王八之气。
战争是艰苦的跋涉，是忍饥挨饿受累受冻，是精确的计算和周密的计划，然后把自己藏进泥巴里面去，去做敌人最不愿意做的事，然后在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的瞬间，把自己的武器捅进敌人的胸膛。
战争什么都有，唯独没有浪漫。
邓铜感觉自己的脚冻得已经有些发麻。打完这场仗，他一定要用赏钱给自己搞一双暖和的鞋子，这个季节还穿着草鞋，太冷了。
他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那段关隘的城墙，能不能拿到赏钱，就看他是不是第一批冲上城墙的人了。
这座关隘如同一个尾巴被扯得很长的大写的“L”。西面正对着通往巴蜀的金牛道，西北面则是可以通往雍州方向的陈仓道。这两条大山让出来的峡谷道路的起点，相距不过一两百米。它就像是脆弱的膝盖或者肘关节，谁掐死了这座关，谁就切断了雍州通往巴蜀的道路。而关隘的南边，就是滚滚汉江，城墙跟着汉江又绵延十数里，这一段水域，都在这座关隘的监视之下。
这，就是阳平关。
西边的山脚下，传来了一阵夜枭的叫声。
信号到了。
邓铜立刻招呼三伯的人跟上自己，一面尽量压低行动时铁铠摩擦和碰撞发出的声音，一面尽可能快的靠近城墙。不到一分钟，他已经能够摸到这座夯土城墙的墙体，回头跟每个十人小队的什长丢了个眼神之后，十根软梯的一头悄无声息的飞上了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