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堂良）十二

九良抱住他轻轻拍着，稍停去山泉边沾湿了衣袖，回来一点点帮他擦洗去脸上和颈上污渍。
“始作俑者并不是你，这怪不得你。”九良突然觉得所有的劝解都苍白无力，尤其在这个人面前。
“呵呵，我都明白，那又如何？你懂的这么多的佛法，就能事事透彻了吗？”孟鹤堂盯住了九良闪避的双眼，“不能对不对？你放不下佛法，这是不是也是种执念？你明知它救不了我。”
两人都不再开口，任那潺潺的山泉轻快而扰人的喧闹着，只是静静相依。靠着长久以来的默契，在同一时间站起来，互相紧紧搀着默默下山。
“秦霄贤，扶将军沐浴休息。”九良将孟鹤堂交在等在寺院门前的小将手上。
“你呢？”孟鹤堂问道。
“打坐静思。”
“到我房中来好不好？”
“不，将军需要养精蓄锐，方能从自己心中驱除魔魇。”九良行完礼，转身飒飒而去。
佛救不了人，它只看人如何在泥沼般的混沌世间挣扎自救，然后嘲弄地哈哈大笑。
兴起这个念头时，九良吓了一跳，赶忙默诵心法。
“法师，孟哥刚刚睡着了。”入夜，秦霄贤见九良总算来了，起身说道。
“嗯，你去吧，交给我。”九良今天亲自去拿了七宝粉末，像是故意拖延时间。害怕吗，怕什么？
解开孟鹤堂的衣领，在他的前胸一字一字的写下符文。
“法师还未放弃啊？”魔魇半途睁开眼，却没有动，很乖巧地躺着任由九良继续涂画，还不忘催促道，“法师，快一点，我躺得累了。”
九良屏住气息，不被他所扰，全心写完胸前的静心咒，方才放下笔。
“法师，你昨夜说他的心不在地狱里，那么在哪，你找到了吗？”
九良正色道：“在国在家，在阵前在营后，在每一个无辜百姓。”
“放屁！这世间没有英雄，我来带你看看！”孟鹤堂刚刚抓住九良的手腕，感觉到他惊恐地往回撤，不禁得意地笑道：“法师，你在害怕？”
“佛在心中，不惧邪魔。”九良定了定心。
“那就跟我来啊。”孟鹤堂一用力，将人扯近了，捏住指尖含在口中。
天地倒悬，一阵晕眩，两人再次跌入那个炽热的地狱，只是此刻这里一片寂静，只有岩浆噗噗地冒着泡。
高山上那个女人静静坐在崖边，身上裹着一件黑色洒金披风。
“法师，来。”孟鹤堂不做停留，张开双臂仰面跳入岩浆，赤红的瞳孔一时看上去也像翻滚的石火。
九良一跺脚跟着跃了下去，却意外地周身一凉，睁开眼发现浮沉在一碧深潭，旁边高挂的瀑布哗啦作响。
这是两人初次相识的地方，魔魇不知去了哪里，九良爬上岸，突然一道模糊的身影从身边飞速掠过，有人在唤。
“小和尚——”
无数的场景在眼前闪过。
“小和尚。”
喝过酒的月下长廊。
“小和尚。”
射箭骑马的靶场。
“九良——”
偷李抓鱼的果园。
“九良，你哪是和尚，你是个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