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辫】画心（上）

 1.
人人都知道杨九郎是个娃娃控。
堂堂一个大学教授，温润如玉的高知分子，家里竟然有一整柜的娃娃。而且宝贝的紧，个个纤尘不染。
人人都说杨九郎温柔得可怕。
斯文俊秀的脸上永远带着温暖的笑容，仿佛永远不会生气，眼睛不大却很亮，当它注视着你时，会产生一种深情的错觉。
有些女学生甚至把杨教授比作是夜城唯一的一束光。
杨九郎笑得意味不明，摆手说担不起。
2.
夜城原先有个普普通通的名字——久城，取长长久久之意，夜城是居民们后来传开的称呼。
夜城并不是没有白天，相反，它的白日阳光明媚，花团锦簇。而之所以被冠上这个名字，只是因为它着实是个臭名昭著的罪恶都市。
夜城入夜，地府开门。
无论是无家可归的街边乞儿，还是醉倒不起的失意醉汉，只要入夜后没能回到家中，次日多半会成为一具尸体。久城的罪恶昼伏夜出，白日里的人们相安无事，然而到了夜晚，人命便如草芥，黑帮门派相互火拼，毒品、枪支肆意流通，杀人成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政府无力管辖，夜城像个被遗弃的角落，享受着欲望的狂欢。
麻木的居民只能用一道紧闭的铁门，把罪恶隔离在自己的性命之外。
怎敢做夜城的光啊。
3.
杨九郎清早起床，洗漱完毕，来到自己的宝贝们面前，细细扫去落在娃娃身上的一点浮灰。右手支棱着下巴，苦恼着挑选哪个幸运娃娃来陪自己去上班，掐着最后一个不会迟到的一分钟，带走了柜子最中间的娃娃，是个精致的男孩模样，栩栩如生，眼角有颗泪痣。这娃娃前两日刚入手，正是新鲜的时候，杨教授去哪儿都带着。
他这个爱好确实招人诟病，但杨教授才华横溢，年轻有为，斯文有礼，待人亲和，更兼得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睛，人缘是极好的。尤其一些小姑娘，看过他凝视娃娃的眼神后，堕入情网，从此嚷嚷着非杨教授不嫁。
也有惦记娃娃的，那些小人儿眉眼精致，表情生动，一看便知价格不菲的样子。但这方面杨教授属实小气，摸都不给摸一下。
杨教授跨上自行车，把娃娃放到肩膀上，迎着秋日的清风往学校赶去。路边横陈着一具吸毒过量而死的尸体，收殓员正熟练地打包着口袋。杨九郎熟视无睹地骑车掠过，今天是学校的迎新典礼，我们前途无量的大教授可不该迟到。
4.
杨九郎坐在教授席昏昏欲睡，借着校长的发言做催眠曲。校长鞠躬下台，报幕员的声音中，新生代表走上台准备致辞。聚光灯投下，那人抬起头。
场内发出了整齐的抽气声。
杨九郎好奇地望过去，只一眼便彻底醒了过来，再也移不开目光。
真是绝美的一张脸。
带着点侵略和张狂，夺目而昳丽，勾魂夺魄，美得近乎妖异。
然而他的声音却清清冷冷，甚至染着点不耐烦。他冷漠地看着所有人惊艳的目光，冷漠地读完了稿子，冷漠地下台。直到报幕员的声音再度响起，所有人方才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