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三）

三.
一至十八号，加上舰长与副舰长，站在倾斜的会议室里。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舰体开始缓慢地倒退。
一号表情严肃，微微皱眉，双眼紧盯着手中的显示器屏。
“具体情况，一号来说明。”舰长出声道，依然镇定。
“是。”一号将视线从显示屏上移开，环视四周。
“鹦鹉螺号在前方遇到了相当强的阻碍，系统在评估风险之后选择急停，选择以最小巡航航速返回700米前的位置并以该位置为中心作半径500米的圆周巡航。”和平时完全不同的冷峻的声音。
一号在显示屏上划了几下，一份过于复杂的地形图和理化分析量表投影在了我们面前。
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可能在看到的一瞬间就会因巨大的信息量生畏。
地形图上从绿渐变至深红的是温度曲线，从目前的121摄氏度，直到图像边缘的209摄氏度，余下一片陌生的黑。地形图并不完整，它的边缘还在继续延伸着。
“温度测量的探测距离有限，加上乱流影响和本身天下的屏蔽作用，不足以得到更详细的数据。”一号解释道，“这已经是极限了，并且不排除误差很大的可能。”
虽然马里亚纳海沟的宽度没有明显变化，目前的探测到的深度已经超过了12000米，还在不断向下突破着。它原本相对缓和的海床呈现出更险恶的倾角，指引我们走向深渊。
“马里亚纳海沟的地形因为未知原因发生了变化。以上。”一号道。
我微微皱眉，这样的数据实在是太过异常。
“数据还在收集中。一号和我希望能听听你们的看法。”舰长瞟了一号一眼，补充道。
“我认为，鹦鹉螺号受到阻碍的原因，是因为沸腾。”八号开口道。
我点点头。
209摄氏度，意味着天下内部正在沸腾，大量的高温液体夹杂着气泡不断从底部冲上来。密度低的高温液体冲开密度高的低温液体，实现能量的传递。
古代有一种食物叫做饺子，对于现状最好的比喻应该就是如此：鹦鹉螺号就是被翻滚的沸水托起的饺子。
一号平静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并没有使谜团减少。
“地质运动中的水平运动是造成马里亚纳海沟深度显著增大的原因。异常高温是进一步的地质运动产生的，猜测可能产生了新生的火山和热泉。这是我的想法。”十四号说道。
我和三号对视一眼，他轻轻摇头。
一号把头转向她，略显不满：“三个问题。第一，第二，地质运动也在预测范围内，经过模拟，温度并不会上升至此。第三，”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常识性错误。马里亚纳海沟的宽度基本没有改变，水平运动的可能性极小。”
“对不起。”意识到自己的失算，十四号鞠躬致歉。
一号没有看她，把视线转向了其它人。
我身旁，三号举起了手，一号见状点头示意。
“我认为起主导作用的是生物因素。马里亚纳海沟的形状像是被天下‘开凿’了一样——请允许我使用这个词，因为我实在是想不到更合适的了——天下具有附能性，马里亚纳海沟地区拥有丰富的地热资源，成为了天下的温床。为了获得更多能量，天下向下生长，侵蚀海沟。至于异常高温的原因，我与十四号意见相同，是侵蚀过程中伴随的地质运动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