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言组短篇——《家》(3)

龙牙再一次哑然失笑。
在学校吃中午饭的时候，言和开始学龙牙的样子，只打白米饭和一个菜，然后堂而皇之坐到他旁边，一副“我们是一国”的表情。
龙牙看着言和明明食不下咽却还要装作甘之如饴的分裂表情，他不止一次想过直言相告，其实他知道她一点也不穷，她真的不必再装了。还有，他是因为不讲究饮食，所以才吃得这么马虎，并不是因为穷到吃不起。
进入十月中旬后暑热终于消散殆尽，风中慢慢有了很薄的刀片般的凉意。
天气预报难得有这样不准的时候，瓢泼大雨陡然而降，大多数学生都没有准备雨具，被迫在主教学楼宽大的廊道里避雨。
驱车而来的家长以极慢的速度缓缓驶入学校的大门，车轮不停地溅起水花，被父母“认领”的学生陆续上了车。
面筋似的大雨中，那辆红色的保时捷轿车依旧十分醒目。言和忽然仰起头做观望天象状。
摇下的车窗里露出一张女子的脸。
龙牙立即辨出这是言和的妈妈。
同样的绝大的眼睛、高挑的身材，灵猫似的小脸。
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她的妈妈头发很长，而言和的却奇短。
言和的妈妈大概是一时没找到女儿，手扶在方向盘上百无聊赖地咬起了指甲，简直像个坏脾气的少女。龙牙想，言和大约连性格都和她妈一模一样，简直像是克隆体。
言和继续仰头做观望天象状。
“喂，阿和！”言和妈终于看见她。
龙牙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看上去那样精致漂亮的女子却能发出如此图穷匕见波澜壮阔的狂喊声。
言和却像是聋了。她凝定地保持着仰头看天状，如一尊雕像。
“阿和，你快点给我死过来！”言和妈用力一锤方向盘，尖锐的喇叭声后恰好跟着一串雷鸣。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隔老远的某个同学按捺不住向言和喊，“哎，言和，你妈喊你呀。”
言和屹立不动，如灵魂出窍般，龙牙不得不伸手轻轻推推她，“好啦。其实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穷。”言下之意，你不必再跟着装穷了。赶紧的上你妈妈的保时捷避雨去吧。
言和的表情微妙却剧烈地变化着。所以——龙牙早知道她是故意装穷接近他的。他当然也知道她处心积虑接近他的理由是，她喜欢他！
他全部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言和！”言和妈再次暴吼——这次终于连名带姓一起喊了。
“来啦！”言和以有其母必有其女的架势回应更狂暴的吼声。然后她看都不再看龙牙一眼，埋头向外冲去。
可是冲出去没几步，言和忽然又刹住，转身，大踏步走到龙牙身前，二话不说飞起一脚。
龙牙感觉到右边小腿像是被铁棍用力砸了一下。
“你个王八蛋！”言和说。她的脸上已经完全被雨淋湿了，所以龙牙判断不了她是不是流泪了。
龙牙觉得他妈妈是个不折不扣的奇葩。
龙牙记得爸爸刚去世那会儿，妈妈经常这样说，“你爸特别好，说死就死了。”
龙牙的爸爸病恶化得极快，从病倒到去世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妈妈想替他分担，想好好照料他，都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