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2)

“她进这行当的时候，都快活不下去了。尽管她独自住着，讨债的人还是找她问她要她那个王八蛋老爸欠的钱。”女人瞅了瞅坐在前面死尸一样的她的双亲，两片薄薄的嘴唇抿了抿。“十九岁。算是比较晚的了。”我沉默着，我知道她缺钱，但这些事她还没来得及，或者说没打算跟我讲。
“她遇过不少人。你知道。不少男人，也有几个女人。有的有着良好的家庭，有的失意了选择放纵，有的则将这些事情当作一种成就。有的单纯就是寻欢作乐。我们不一样。我们把这当成工作。”
我选择沉默。
“我知道我们怎么被看待。可是我们活着就很难了。”女人自我辩解似的说到。操。
“她遇见过一个男人。待她很好。但死得快，犯了事以后刚跑出这个县，就没了。我们大多数都是这个命。和男人不一样，一天婊子，一辈子就是婊子。”
她笑。嘴唇像是两片粉嫩的柳叶。
“她得还王哥的债。每个人每月都是有业绩考核的。”提到业绩考核，女人的笑里多了抹嘲笑。“王哥是龟公，我们用着他的场子，就得给他挣钱。”
我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她之后被骗了一次。她以为她的钱凑的差不多了，去问王哥要。你猜怎么着？”女人开始在葬礼上笑了，放纵的笑出声。
“钱嘛，这些事情。她还得再干两年。两年，对我们和明星来说，都算是半老徐娘了。她不得不干。就算不是她的死老爹，她也走不了。王哥想把她榨干。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这时候你就出现了。”女人把烟头掐灭，抬起头盯着我。
她说。“讲下去。”
我张了张口。女人的口像是两道秋风。
“嗯。”我笑了一下。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我甚至感觉不到悲伤。就像加缪笔下去参加母亲的葬礼。
“我遇见了她。公交车上。她就像春天。”
我低头细细思索。
“我盘问了她叫什么，住哪里，做什么的。我当时以为她是开玩笑。我见到她的时候觉得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女人。我死命的盯着她的眼睛觉得那后面有着光在悄悄打转。我在人群里一眼就看见了她我……”我语无伦次的开始讲，语速快的像是大坝里的水倾泻而下，跨过空气激荡在桌布上。好像这些话本来应该早就出来。
“我知道了她的电话，努力记住她的眼睛，记住她的鼻子和嘴的样子，记住她的头发的卷曲方向，记住她的肤色，她舌头上弹跳的每一个字，她的语气，她看我时不解的眼神，她的发梢自足间，她的一切。我觉得我所知甚少，我一遍一遍的问，她笑着一次一次的答，笑着一次一次的答。”我咽了一下，觉得喉咙开始苦涩。作为人的那一部分好像在苏醒。
“我费力把她约出来，出门前我换了四身衣服，我一遍一遍问自己这样可以么这样可以一会儿见了面要说什么要做什么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我不住猜测。”女人眨了眨眼。女人应该看一看她的伙伴了。女人看了看她的伙伴。马上女人就要掏出她的下一根烟。我则继续讲着，“她穿了一身紫色的裙子上身有四到五个扣子没有化妆肉色偏棕的鞋子我开车载她去了博物馆这个决定做的真是傻逼至极**妈的应该去游乐场的，自进了博物馆我就跟她讲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到底为什么那么值钱她仔细的听着一件一件往过看米黄色的灯照着她的脸照着她的脖子像是夕阳洒在河上像是这世上新升起的太阳像是我的一切展厅不大我一直盯着她看她的头发垂下肩膀我知道的并不算多但她看那些破玩意儿看的很仔细她知道我喜欢她我也清楚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然后看着看着她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