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爷(2)

“先…”
洪天逸突觉自己被笼罩在一方昏黄的天地下。
来不及拒绝先生，因在雨天站冰凉的手就被一阵温暖包覆，浅浅的墨香离得太近太近，近到一转头便能看见先生清瘦的腰身了，再往上便是先生的下颌，先生的眼睫，不知为何有些又有些慌乱，忙低头，先生指甲上的月牙像白玉一般温润
雨下的确实大，噼里啪啦砸在纸伞上，但是这伞下的自己竟是没碰着半点，洪天逸突然感觉这大雨竟也十分有灵气，会挑着地方落。
到了院门口和先生道别，待先生转身才发现，先生的大半边身子都已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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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讲课前，学生们都安静等着林先生的到来，那个彬彬有礼，温润如玉的林先生。
可这…林先生怎捧着如此鼓囊囊的一个布包？
林乐杰似是料到学生们的反应，温柔地笑了笑，把大布包放了下来，用衣袖轻轻擦了擦额角的薄汗。
“这是小九王爷特地托我捎的东西，都是些民间买来的稀奇古怪小玩意儿。王爷说自己突然插进来听课，扰了各位的清静，不甚好意思，这些东西就当向各位兄弟姐妹赔罪了….”
许是一路抱着这大布包有些许累了，林乐杰的总是斯文清朗的嗓音比平时多了几分沙哑，少了几分雅正端方。
学堂里更静了。
“小九，你竟然敢叫先生替你干这苦差事，胆子是真不小啊！”
“九哥哥你真好呐！！其实小十很喜欢你的….”
“小九，这有什么好赔罪的，你能与我们一同听学，我们都欢喜的不得了，只不过你都不曾笑过一下，我们都不敢与你谈天，更怕不小心说错了话，惹得你不开心…”
“九哥哥，这是我让母妃给你绣的香囊，一直想送给你来着！”
“这是我特意托小锦去庙里给你求的平安符….”
学堂里的人一下子都围在了角落里那张书案上，那个清瘦的小九王爷。
洪天逸急忙去接递上来的东西，接着接着就突然红了眼眶，死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从自己记事起或者更早，自己的嘴里永远都是苦涩的汤药味，大夫怕损了药效更是严禁自己在服药后吃些碎糖蜜饯，就连喝水也怕冲淡了效果。小九王爷十二年的记忆里，一人卧在雕花精美的床榻，一人立于草木生长的别院，一人在繁花盛开的三月，远远望着忙趁东风放纸鸢的同龄小儿，一人艳羡。谁不想在落雪时肆意踏雪狂奔，在晚膳前爬上高高的树梢采一堆还未熟透的果子，在艳阳下在湖里赤着上身游水，至少幼时的九王爷是极想的，但也只是极想。
妄想的东西得不到的久了，也就习惯了。
一个人也惯久了，便就有了生人勿近的气质。这气质里，潜藏的不过是一个孩童的脆弱、自卑与渴望罢了。
藏得久了，连洪天逸自己都忘了去寻找身为一个少年的天性与权利，以前他一直忘了自己有权利去吃糖、去哭泣，现在他一直忘了他有权利去寻回弱小的自己，那个渴望爱与被爱的小九。
林先生领着十二岁的洪天逸找回了那个，其实一直想大声哭泣的小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