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同人——道是青山老（三十六）

公孙钤的墓在钟州，与槐州相邻，是仲堃仪亲自选定的墓址。
那是在艮墨池派人掘了公孙钤的墓之后，慕容离曾遣方夜亲自赶赴天璇欲将公孙钤的骸骨带回另行安葬，可仲堃仪的动作比方夜快了一步。
方夜赶到时，仲堃仪的人已经带着公孙钤的骸骨远赴钟州。
慕容离其实一直都知道公孙钤就葬在钟州，可他从未踏足钟州半步。
公孙钤的死，慕容离有愧，为自己辜负他一片拳拳相护之心。可慕容离从未想过要后悔。
这是第一次，在公孙钤故去的很多年之后，慕容离以旧友的身份站在公孙墓前。
慕容离从来没有想到过，有朝一日，他站在公孙墓前，坦然的告诉自己公孙钤已经死了，死了很久很久，死于他指尖、心上的毒。而他身边，还有一个仲堃仪心平气和的并肩而立。
慕容离更没有料到的是，他竟会在看到墓碑上那冷冰冰的“公孙钤”三个字的瞬间，泪如雨下。他是个太过冷静也太过克制的人，他可以说服自己不去悔恨，甚至可以说服自己不入钟州不尽缅怀之意，但他无法说服自己不去想不去看。
而有些事情，一旦看了、想了，一片心湖便就再也无法风平浪静了。
仲堃仪席地坐下，怀中的酒一半敬了故人，一半入了肺腑，浇灭了心肺之间堪堪升起的一星半点暖意，将一副心肠都冻得冷硬。
于是这天地也跟着呜咽了起来，凛冽寒风卷来层层叠叠阴郁的云，大雪就这么纷纷扬扬的又洒了下来。
落在慕容离肩上的雪还来不及化开已经叫方夜抬手拂了开去，笼罩在头顶的落雪的天便变成了一柄油纸伞。伞面两三羽琼开得正好，是毓骁闲来无聊亲手画的。
泪痕干在颊边，慕容离抬手拭去眼角最后一滴泪，转瞬便是一张无波无澜云淡风轻的脸：“我无事，你退下吧”。
方夜转身退下。
指尖上的泪还未干，像是被这呼啸不已的寒风划开的一道口子，一阵一阵的刺痛。慕容离握紧了拳，上前几步，将伞微微斜了半分，将仲堃仪头顶那连绵不断的飞雪隔断了。
仲堃仪抬头扫了一眼遮在头顶上的油纸伞，笑得嘲讽：“看来你的命的确很好，到哪里都总有人惦念着你。”
“公孙视先生为至交好友”慕容离这般答道。没头没脑。
但仲堃仪明白慕容离的意思。
但仲堃仪不承慕容离这份情。
“至交好友？又能如何？”仲堃仪笑笑，直视着慕容离道：“他死在你手上之前，还口口声声指责我不忠不义，说我有违臣道，何曾真心设身处地为我想一想……你猜，若是换了你来做了我做的这些事，他会不会也这样指摘怨怼与你？”
慕容离皱眉，冷声问道：“先生此言何意？”
“何意？你竟然问我‘此言何意’？”仲堃仪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他就这么连声冷笑着仰面躺下去，也不畏身下白雪冰寒透骨。
笑够了，便又偏过头来看着慕容离，脸上挂着悲悯般的嘲讽：“慕容离，公孙钤对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思，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慕容离低垂着眉眼，脸上的血色消褪得干干净净，就像他撑着伞的那只手一样，苍白，不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