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堂】孟先生（完结）(3)

看着两个手牵手要走的人，周九良咳了咳嗓子。
杨九郎回过身，木着脸，“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次是我欠你的。”
见着他俩走远了，孟鹤堂偷偷去扯周九良的袖子，“怎么回事？”
“周杨两家是世交，我同他本是一起长起来的。这几年虽说没怎么见过，但还有些书信往来。几日前他问我，说看上一个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就给他出了这个下聘礼的主意。反正他家老爷子知道他要娶一个男戏子，都要打断他的腿了，现在还怕什么？”周九良扶着孟鹤堂往里屋走，一边走一边给他解释。
“张云雷要是知道了，回去能掀房顶。”孟鹤堂笑呵呵说道，“我这个师哥年纪小，辈分高，脾气还倔，你那发小有的受。”
周九良低下头，哼了一声小奶音，“那也是甘之如饴的。”
日子这样平静的过去，听闻杨家老爷子追这杨九郎八条街，扬言要打断他的三条腿，回去后听了张云雷唱的一整天的太平歌词、莲花落、评戏……忽然就点了头。听闻周九良这几年越发冷漠，只有在见到府上孟先生才有一丝笑脸。
大约是因为这动荡的时局，能有一个真心人陪在身边太过不容易。
在遭遇了三回暗杀一回绑架后，孟鹤堂被周九良送到了张云雷那里。周九良连夜发了一封电报给杨九郎，两人但觉不安，如今战火仿佛还未完全燃起。杨九郎收拾着东西，把孟鹤堂和张云雷送到了杨家在法国的庄园。双方说好了，等稳定下来，周九良就去找他们。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开始的几年，周九良还一个月一封加急电报发给孟鹤堂。信里大到国家局势，小到新来的厨子做菜难吃，周九良都会一一详细告诉他。后来，整整三个月都没有音讯，急得孟鹤堂饭也不吃，只差天天蹲电报局等。张云雷阴着脸，给他拉回去，灌些吃的。结果第二天又跑了，张云雷也不怕他丢了，在电报局一蹲一个准。只是一天天这样不吃饭，是个人就熬不住。
其实三个月前，电报就收到了，杨九郎收的。一封家书连着一则死讯，一则猝不及防的死讯。杨九郎不敢拿出来，张云雷更不敢，只好看着孟鹤堂这样一天天折腾自己。
大半个中国已经沦陷的时候，远在法国的孟鹤堂瘦得所有衣裳都显大。他不往邮局跑了，而是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在房间里坐着，拨几下吉他，一个人说那天初见时的相声。
“你发什么疯？”张云雷推开孟鹤堂的房门，这样问道。孟鹤堂越是乖巧，张云雷越是心慌。
“师哥，你这段时间很不正常。”孟鹤堂放下吉他，靠坐在床头，双目里没有一点神采，“咱俩一起长大，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有事儿瞒着我。你和杨九郎都在瞒着我。”
张云雷慌了，上去靠着孟鹤堂坐着，“你别胡思乱想。”
“他死了是不是？我早就感觉到了，但我一直不想承认，宁愿相信你们骗我的那些。”孟鹤堂盯着张云雷的双眼，一字一句问：“他死前有没有话给我？”
“他希望我们能一直瞒下去，却又清楚瞒不过你。”张云雷重重叹了一口气，“他说余生无他愿，唯盼君安康。孟鹤堂，他要你长命百岁地活下去。他说自己手头上沾的血太多，假如下了地府，少不得多受几年才能给投胎，他希望你能晚点下去，大不了奈何桥头多等你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