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切的复习》6.锚定

“大约是有的，只是很久不会了。”杨切答到。
“如果你能够持久地维持这样的状态，那么每次的周末或者工作中的间隙都将会是令人满足的，而如果反过来只是工作10分钟，休息40分钟，那么你就会因为仅仅比一般工作时间少许多倍的劳动搅的闷闷不乐，心绪不宁，这样即便是有着比一般长数倍的自由时间也不会有自由的满足感。在一个稳定的框架中，遵循一般的规律去劳作，只会有体力上的消耗，而不必劳心费神地应对可能的变化，而在劳作的间隙，这仅有的休息和思考的时间往往给予人十足的饱腹感。“
“是的，这甚至是令人向往的生活，”杨切说，“但是我在其中却时常有无法解决的忧虑，我懒于劳作，然而因此空缺出来的自由支配的时间却并未使我在解决这种忧虑上有任何的进展，所以我时常望着窗户外的树叶，跑道，沙坑什么的走神，直到同学或者老师打断我。”
“那么家人呢，你希望亲近的人呢？”班长又问道“你游离在既定框架的边缘，那么你也不会获得中心的资源，而他们一开始就生活在里面。”
“我想他们他们都有各自获取资源的方式和能力，而在他们丧失掉这种能力之后，我也应该已经有了弥补他们的能力。在我的目光注视着这些残损的，或者平滑的，或者尖利的边缘的时候，他们也许会因为好奇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但终究会因为站得太远导致一切都模糊不清，使人厌烦而无法注视它们。或者在这之后，某一些人会因为更大的好奇心——也许不是在我的面前——往这些边缘走得更近一些。那么我应该可以获得一定的谅解。“
”那么，他们这些人是不是也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一些东西呢？仅仅因为你的注视。”
“是的，是这样的，但也获得了好奇的满足，在我，这种满足是更大的。”
班长从楼梯上站起来，回过头问：“那么，你打算去黑塔吗？”杨切摇了摇头，“我最近有别的事情。”
班长点了点头，走下阶梯在跑道上开始跑步了。杨切也起身回到了教室，拿出手机，他给方黑发了消息，说周末有一些事，就不见面了，但是他很想她。方黑回他：“知道了。“
放学以后，杨切回家放好书包就往河边去了，影子拉得很长，被晒了一天的草和嫩绿的水稻的香气在这个时候沁人心脾，杨切想找个大石头坐着，但是它们上面都盘旋着蚊虫，他即便一直走着，也不免被蚊子叮出好些包来，好些天没下雨，他轻轻一踹就尘土飞扬。水面上飘着几个塑料袋子和瓶子，被石头卡着，上面粘满了水藻。他折了根芦苇，扫着地上的尘土，他想起方黑说他眼睛老是看着奇怪的方向，像是前面，但又不是明天或者后天，反而又时常回头，去看那些相隔甚远的作古的东西。这使她常常觉得他是飘在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上面，没有依靠。杨切却觉得并非如此，他反而是被沉重的坚定锚给锚定在大海之中的。
下周末会有漫展，门票35，他想和方黑一起去，但是他又害怕，方黑会不会也想cosplay呢，这样的话租服装的钱他是没有的，如果她又想要扭蛋或者小礼品什么的，这些钱他也是没有的。方黑虽说也看些言情漫画，玩王者荣耀，但是说不定她并不太愿意跑出来去漫展仅仅是为了闲逛和拍拍照，只是这样的话杨切也是不太愿意的。杨切最终没有向她提议这件事，方黑的朋友圈里有很多在商城里的自拍，杨切也不敢带她去逛街，因为没有钱。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方黑说的大概是对的，即便存在着这样的沉重的锚把他拴住，他依然是在海面上飘摇不定，现在的平稳只是由于大海本身的风平浪静，当风浪掀起来的时候，他似乎还是并没有任何应对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