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更衣室到新日暮里

 我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房间，相传叫作更衣室。现在是早已并屋子一起卖给比利的子孙了，连那最末次的相见也已经隔了七八年，其中似乎确凿只有一些兄贵；但那时却是我的乐园。
不必说健硕的比利，刻苦的魔男，嚣狂的VAN样，坚定的木吉；也不必说妖王在墙角里唱歌，忠诚的金阁伏在地板上，自由的香蕉君(美利坚)忽然在门口跳起舞来了。单是周围的高高的墙壁一带，就有无限趣味。兄贵在这里探讨哲学，跤手们在这里摔跤。
推开门来，有时会遇见比利；还有木吉，倘若和他说“全给党”，便会啪的一声，发出爽朗的笑声。VAN样和魔男比拼着，妖王有着出色的嗓音，香蕉君有热辣的舞姿。
有人说，VAN样是可以打败比利的，打赢了就可以称霸，我于是常常叫他们起来，连续不断地叫起来，看谁比较厉害，也曾因此惹怒了他们，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一次比利输过。如果不怕美利坚，还可以找香蕉君，像他这样自由的舞蹈，又华丽又炫酷，神态动作都比某些网红要好得远。
更衣室的后门是不去的，因为相传这后面有一些弱子。
吾作曾经讲给我一个故事听：先前，有一个哲学家住在更衣室里用功，晚间，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叫他。答应着，四面看时，却见一个美女的脸露在墙头上，向他一笑，隐去了。他很高兴；但竟给那走来夜谈的妖王识破了机关。
说他脸上有些妖气，一定遇见“弱子”了；这是一些污蔑哲学的弟弟人物，，倘一答应，夜间便要来偷袭兄贵的。他自然吓得要死，而妖王却道无妨，给他一个小盒子，说只要放在枕边，便可高枕而卧。
他虽然照样办，却总是睡不着，当然睡不着的。到半夜，果然来了，沙沙沙!门外像是风雨声，他正抖作一团时，却听得豁的一声，一道金光从枕边飞出，外面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那金光也就飞回来，敛在盒子里。后来呢?后来，妖王说，这是飞香蕉，它能把空气变得蕉灼，弱子就被它击败了。
结末的教训是：所以倘有陌生的声音叫你的名字，你万不可答应他。
这故事很使我觉得做人之险，夏夜乘凉，往往有些担心，不敢去看墙上，而且极想得到一盒妖王那样的飞香蕉。走到更衣室的草丛旁边时，也常常这样想。但直到现在，总还没有得到，但也没有遇见过弱子。叫我名字的陌生声音自然是常有的，然而都不是弱子。
冬天的更衣室比较的无味；雪一下，可就两样了。拍雪人(将自己的全形印在雪上)和塑雪兄贵。需要人们鉴赏，这里只有十几个兄贵，人迹罕至，所以不相宜，只好来摔跤。薄薄的雪，是不行的；总须积雪盖了地面一两天。这样摔的才舒服。。
扫开一块雪，露出地面，用一枝短棒支起一面大的竹筛来，下面放一些尻鸭，棒上系一条长绳，人远远地牵着，看VAN样下来吃尻鸭，走到竹筛底下的时候，将绳子一拉，便罩住了。但所得的是弱子居多，也有黑颊的香蕉君，性子很躁，突然挑起了舞。
这是魔男的父亲所传授的方法，我却不大能用。明明见它们进去了，拉了绳，跑去一看，却什么都没有，费了半天力，捉住的不过是弱子。魔男的父亲是小半天便能找到VAN样，和他尽情摔跤。我曾经问他得失的缘由，他只静静地笑道：你太性急，来不及等他走到中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