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中船。(5)

“千万不要出来，master！”是狭小的船舱里最后回荡的声音。
重复着梦中的场景，每一处细节都是那么的还原，即便是灵活地穿梭在暗礁之中，就像被精心设计过一般，船依然准确地在那个时候触礁了。
“幸好现在的在下是以太的身体，应该还能多坚持一会儿……”
每个夜晚都会反思自己在那一战中犯下的错误，不应该大意地登上船劫掠，不应该喝醉酒，应该更严格地筛查手下是否出现了叛徒……不断地反思又能如何呢，不过就是在那空虚中寻找存在感罢了，回忆着旧日的荣光——战斗成就了自己的威名，自己也为了如此令人胆寒的名字战斗，不知不觉自己就成为了那个在海盗界最为荣耀的名字『黑胡子』。但是内心仍旧在空无一物的黑暗中呼喊着，失去了身体，只剩下那颗头颅在呼喊着，即便被镀上耻辱的银饰，被胜利者装满美酒，作为那个人一生荣誉的昭示，仍然在向往着，憧憬着，那微小的，模糊的，真实的，永恒的喜悦。
视线中出现了全副武装的中尉的身影，精致的佩剑，涂着多余的彩饰的枪械，带着皇家海军应有的高贵和优雅走上船头，而他的左手上——托着银白的骷髅酒器，是他身为正义仲裁者的标志。
『桀桀桀……』
风中传来阴惨恐怖的笑声——不是从中尉的口中，但却是那银色的头颅，男人被埋葬在这片海域中的，自己的头颅中。
吾听见呼唤。
吾倾听这个男人死前最后的愿望。
没有回答。
无法回答。
便给予这份空虚和仇恨以力量。
恶魔的声音从骷髅口中传出，用魔法吟唱着诅咒，鲜血和死亡的诗。中尉像极了被这头颅操控着的人偶，对着黑胡子举起手里的剑。
决斗吧，决斗吧。
在这片海域的舞台上。
再现最终的谢幕曲。
是否要夺回这原本便属于你的荣耀。
杀了这个男人，变成你原来的姿态。
『黑胡子』。
◇
男人不配说什么永恒。他肮脏，恐怖，嗜虐，暴力，多疑，他随时都会被手下叛变，会被海军制裁，会葬身鱼腹。——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就连这故事的结局也并非在意料之外。
窗边的女孩子远远地观望着这海上的一切。手背上的令咒在疼痛，恶魔正在夺走自己对黑胡子的使役权。
黑胡子的手下和皇家海军的影子已经打起来了，由双方魔力支持着的躯体无论如何都不会倒下，在这场无尽的战斗之中，决定最终胜负的，只有那个男人自己而已。
恶魔的吟唱还在继续，忽高忽低的，有节奏的声调在渗入大脑，侵入骨髓。立香觉得自己的意识正在远离，尽管用为数不多的魔力努力地抗拒着，但是本就是身为平凡人的身体也即将到达那个临界值。
还不想——失去。
她看见那个男人向她跑过来。
他放弃了本可以夺回荣耀的战斗。
视线模糊了——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从世界尽头吹过来的海风，在干净的沙滩上扬起些微的沙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