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阳】北有朝阳（七十三）

顾北已经记不得自己是经历了怎样的过程才回的北京，几个小时前那通电话，顾北听到了于乐天的声音，郭麒麟的声音，甚至于筱怀的声音。顾北开始有点怀疑，自己不应该去家，应该直接去殡仪馆。他一定比电话里伤得更重，他一定痛得快要死掉了。顾北想起了每次坐大巴车，车上总是爱放各种车祸场景，那些人在经历过那些碰撞，翻离后，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所以，那张好看的嘴巴就吃不了饭了吧。那高挺的鼻梁被碰碎了么？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再也看不见彩色的世界了吧。那对指尖都是温暖的双手还在不在它原有的地方呢？如果那些坚硬物刺到了喉咙，就再也听不见他好听的声音了吧。
顾北好像不敢再想象下去，怕得浑身发抖。
再踏上那栋没有电梯的老旧大楼时，已经是快晚上11点的时间了。顾北步子不敢走得太急，怕楼道的响动惊动了陶阳，万一他好不容易可以睡着，被自己吵醒了呢。
到了四楼门口，顾北试探性的敲门，哪知大门并没有关扎实，虚掩着透出一线光亮。顾北轻轻的推开门，客厅没有他的身影，事实上没有任何人的身影。可能是幻觉吧，顾北仿佛觉得整个屋子充满了血腥的味道。
而见到这番场景的顾北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是发生了什么急事，走得匆忙，所以门是否关好上锁都来不及确认了吗？踏进客厅的顾北有点走不动道了，不知道是长时间没来得及补充糖分的原因，还是因为心里躁动的不安，感觉身体没力气得发虚。
屋里的温度高得离谱，顾北不得已将外套丢在了进门处的沙发。
卧室有光透过门缝传到客厅，顾北深吸一口气后，把手搭在了卧室的门把手处，转动把手，吐出一口气，进了卧室。
普蓝色的被套平整的铺在床上，床上没有顾北想象中的血渍，但空气里确实有血腥味。这时的顾北才发现地板上确实多少有成点滴状的干涸血渍。
当顾北再仔细环顾这间不大的卧房，才发现背靠在床边，坐在地板，因为屋里的暖气热得过份，所以只穿了件白色衬衣的陶阳。
顾北又慢又轻的靠近眼前这位闭着眼睛背靠床边对着窗户一句话不说的陶先生。紧张的第一反应是看那双腿。还好，还在。左脚弯曲着搭了只手在上面，右脚自然的伸着，只是右腿的裤脚扎过了膝盖，膝盖处包着白纱布。纱布表面还隐约看得见红色的血迹。
这才松了一口气的顾北，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和闭着眼睛不说话的陶阳并肩坐着。双手抱膝，蜷着身子侧脸看他。
呼吸均匀，闭着的眼睛可以看见睫毛，不长不短正正好，衬衣的纽扣正好解到脖颈以下，露出好看的脖子和锁骨。
这一刻的顾北不想管任何复杂介质，莫余青也好，那晚的独处一室也罢，她都可以通通吞掉，即使难以下咽，划得嗓子疼。从接到郭麒麟的电话那一刻开始，她早就放弃了任何原则和尊严，忽然间好像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各种信仰顷刻上身，祈祷完上帝再默念菩萨，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随便是谁，或者他喜欢的孙悟空，只要她能看见完整的他，完好的他，那时的他不堪也好，咄咄逼人都好，她顾北一一接受，心甘情愿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