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息(2)

针对神树的考察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从暮春到深秋，得到了反复确认的结论。
神树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它往日繁盛的枝条已经干枯，盘根错节的根系已经溃烂，高大挺拔的树干已经腐朽。
如今的神树，只是一具残躯。
没有任何骚动，我们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铃慢慢长大了，它的皮肤逐渐从新生的嫩绿色变成了深绿色，那双眸子依然晶莹如翡翠。
出生半年，它已经可以跑着跳着到山坡上晒太阳补充能量了。
那年秋天的清晨，我都会在清脆的铃铛声中醒来，眼前是铃纯真的笑脸，和它在我眼前挥舞的手腕上闪闪发光的铃铛。
“去早晒吗？”它每次都会这么说。
“不用，我是老师，还有课。”我会这么答道，“而且没有必要去早晒，白天什么时候你都可以去晒的。”
“真好，我也想去上课。”铃有时会努努嘴这么说。
更多时候，它直接就跑出了家门。
下午下课后，我会去那个山坡上找它，然后把玩得没什么力气的铃背回家。
黄叶遍地，脚与黄叶摩擦的哗哗声和背后传来的轻轻的呼吸声化在一起，夕阳铺满了时光。
我小心地走着，防止铃铛因晃动响起，惊扰了铃的梦。
那一年的冬天，十二位老者还是选择了回归神树。
这是自然的规律，它们笑着说。
我们尊重并理解它们的选择。
三
第二年的春天，冬眠醒的那个早上，我唤醒铃。
铃眨了眨睡眼惺忪的眼睛，回过神来。
它笑着说：“现在我能去上课了吧。”
我笑笑：“恭喜你，你满一岁了，可以去上学了。” 
学校已经在去年的秋天送走了毕业生后关闭了。
因为下一年要上学的，只剩下了铃一个人。
本来教室也只是一个摆设，我更喜欢在自然中讲授。
在铃的要求下，我们一般在那个山坡上上课。
在春天，我教授它如何辨别好的木料，那些可以拿来做成椅子，哪些可以用来盖房子。
在夏天，我教授它怎么与其它生物共处，遇见什么该逃，遇见什么可以和它们一起玩耍。
在秋天，我教授它关于我们的一切。
来自神树，终将回归神树的我们，一直顺应自然的规律。
神树已经迎来了生命的尽头，我们也将伴它而去，如同其它的一切一样。
铃一般会很认真地听讲，它学得很快。
偶尔它也会提一些问题，大部分我都能解答，少部分却不行。
“为什么神树要赋予我们生命呢？”铃无瑕的翠绿眸子盯着我的脸。
“我不知道。”我耸耸肩。
我想起来我原来也问过长老这个问题，长老也不知道。
铃若有所思，没有再问，它手上的铃铛在阳光下闪着光。
其实我的讲授带着私心，这绝对是我讲得最卖力，最认真的一届。
虽然我也就只带过，算上铃，三届学生。
一方面是我想把自己最后的教学生涯圆满完成，但这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