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列传同人——道是青山老（二十九）

慕容离刻意放慢了行程，给自己多一些时间思考，故而到达槐州时，已是十日之后。
期间毓骁或执明偶有书信传来，三言两语，除却要务，不过宽慰关怀之语。慕容离便知道，柳州那边诸事皆顺。
短短十日之间，慕容离能想的却实在太多太多。
先时一心扑在两军战场上，倒未觉出有什么不妥来，而今心神得以松懈，那些被刻意留置在心底打了“容后再议”封条的事情便争先恐后挣开封条冒了出来。
慕容离苦心思虑之余也忍不住要想上一想，只是想来想去，总是那不见头绪的一团乱麻，倒搅扰得他心绪不宁坐立难安。
有时也难免怨怪自己，谋算人心搅弄风云，怎么偏偏算漏了这么两位，折了人家一片真心进去，现在却又偏偏偿还无门，惹了三处愁绪。
但怨怪来怨怪去，到底是没能怨怪出个什么结果来，于是便又不得不继续怨怪着，继续想着。
索性慕容离足够冷静也足够克制，将将踏入槐州，他便将那些作乱叫嚣了多日的心思统统收拢装箱扔到了心底深处，藏得严丝合缝，半点不能外露。
于是仲堃仪见到慕容离后，竟连借着往事嘲讽一两句慕容离手段高明左右逢源都未曾，只是邀了慕容离对坐饮茶。
慕容离借着这空档将四周打量一遍，心中微微安定。
不论仲堃仪暗处藏了多少人手，起码仅以明面上他只带了一个胡先生这一点来看，仲堃仪没有立即动手的打算。于是慕容离便也不多话，垂眸看着身前的茶。
茶汤清透，色泽清亮，叶片新绿而脉络微白，茶香绵长，似苦回甘。
此茶若是奉与至交好友，倒是足以见其心意。偏偏此刻对坐饮茶的是仲堃仪和慕容离！
慕容离无端觉得，此刻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不该是他，该是公孙才对。
“没下毒”仲堃仪冷笑一声，将杯中散了余温的茶汤倒掉，重又斟满一杯。
慕容离笑笑，浅尝一口，却不急着放下杯子，仍旧将目光落在杯中，声音清透：“现今中原各国，唯有玉衡可产‘霁雪’，看来先生同玉衡之间的联系比在下想象中要紧密许多。”
仲堃仪不置可否，冷声道：“慕容国主博闻强识，心思也细腻。”
“长路漫漫，闲来无趣便寻了些杂谈来看，碰巧而已。”慕容离淡了神色。
仲堃仪却难免一阵郁结。
他一路星夜兼程，赶到槐州不过用去了四日，慕容离却拖拖拉拉十日方至，虽说仲堃仪倒也不见得就真心希望慕容离早于他到达槐州，只是空耗了这六日光景，难免叫仲堃仪心中不忿。
于是仲堃仪也不再遮掩，道明了来意：“在下初得此茶时，曾邀公孙兄共品，公孙兄盛赞此茶，亦曾言，此茶方可配慕容。今日便算是了了他一桩心愿。”
慕容离顿了顿，将杯中茶饮尽。
茶已凉了，入口便是彻骨的凉意，直沿着咽喉蔓延开来，几乎将他整个人冻住。
仲堃仪转脸看了看院外，轻叹一声道：“下雪了”。
慕容离起身立在窗边，心思回转，骤然打了个喷嚏，抬手搭在鼻尖片刻，又放下了。
“慕容国主既敢亲自赴约，想来军中已安置妥善，不如多留几日，随在下一道去看看故人。”仲堃仪将目光收了回去，落在慕容离随手放在桌旁的燕支上。
“先生盛情相邀，岂敢不从。”